第二章江岸祭神(1 / 2)

翌日清晨,東方才顯魚肚白,江邊卻早已經熱鬧非凡。眾漁家連夜趕造,就地取材,用新竹搭建起一座半丈高的法台。台中央擺著一方香案,紅布蓋麵,卵石壓邊,擺置俱應法爺所囑,左右不差分毫。

日見拔高,江岸人頭攢動,眾人你推我搡,隻為得一睹仙為。左顧右盼中,一行人徐徐而來。胡亮打頭,二位術士緊隨其後,端著道相,踩著雲步。走到台下,胡亮一僂身形,劃出請勢,刁猴子把那拂塵一甩,道貌岸然地與古萬春先後登上高台。

法台之上,刁猴子登高望遠,以拂塵搭棚,定目在渾濁的江水之中。看罷一時,收目郎朗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這江水確是髒的。”此言一出,下首接來一陣騷動。

刁猴子暗壓喜悅,拂塵往下一揮,提音頌道:“無量天尊,眾家莫要慌亂,待貧道掐出一個所以,自有手段。”說完,刁猴子把眼皮一合,二指一碰,在掌間捏來算去,場中隨之聲息皆無。時候不大,刁猴子的雙目緩緩啟開,狗油胡子一翹,藐笑道:“嗬嗬,我當是何方神聖盤踞於此,原來隻是一隻老黿啊!不妨事,不妨事。”說罷,目色一轉,望向古萬春,道:“仙弟,此物雖為凡靈,卻也有向道之念,算到今日,它也有五百年的道行了,若要誅絕,可否有些……?”

古萬春迎合道:“師兄菩薩心腸,當為小弟所敬,但顧念斷江百姓的衣食索取,不施予它一些手段,日後,怕是又起風浪啊!”

刁猴子點了點頭:“那麼依仙弟之意?”

古萬春道:“依我愚見,師兄隻須略施小計,引來三道天雷,打出一些響動。量那老黿不會不識時務,知難而退,離開斷江水域也就罷了。”

四目一對,二人會意地一笑。刁猴子予下方喊道:“諸位施主,不時,我將引來天雷炸水,怕是會起來一些動靜,還請諸家予左右敞開,免受牽連。”

“江水雖為赤混卻也幹淨,何來的老黿?”人群中,一位身著白衣的俊朗少年,自語道。

宮天笑聞言一笑,細聲道:“大哥,你又看見了什麼?”

宮天白道:“你的眼中便是我能所見,二弟還是少言為好!”

眼見眾人散開,法台之上聲勢再起。刁猴子手中的拂塵與口中的咒決相輔相成,一念二甩三呼,一聲巨響應聲而炸,落在其雙指所點之處,攪得江浪騰起兩丈高低,水中煞紅一片。

刁猴子應聲咆哮道:“一道天雷驚魂,懾水八方,妖孽喪膽。”念罷,二指捏訣,拂塵再次甩落,一路金色粉塵掛向江中。隨即,餘浪不遠悶音再次湧動,一條“銀龍”盤起三丈之高,蓋過了未消的勢頭。刁猴子灑袖淩出布動,念道:“二道天雷駭魄,壓魂千裏,剔骨抽筋。”這二道天雷來得霸道,震得看客耳膜凸出三分,眼瞅著法台上的道骨仙風,更是嘖嘖稱奇。

刁猴子見愚昧眾相,一時間竟也忘記了自家是凡是仙,是真是假。這第三道天雷更加地虛張聲勢,左搖右晃間,口中胡亂攪拌,念起了連自己都不知曉的長詞。正在賣弄之時,一縷細風拂麵而來,驚得刁猴子一穩身形,摸了一把濕滑的臉頰,慌忙地昂首望向天際。俯仰之間,天色風雲突變,一團黑雲罩住了彤彩,蘊含著閃電忽隱忽現,好似隨時都要射下。

雷聲漸近,絲露幻化成雨,江灘上也已印上了稀稀落落的坑窩。刁猴子連汗帶雨在臉上擦了一把,愁雲方要浮麵,但見台下那一雙雙翹首以盼的頭顱,故又隱住了神情,掐指假算了起來。

旁邊的古萬春低聲遞上私語:“師兄啊,這火磷遇水可是不靈了?”

刁猴子忙裏偷閑地轉了轉眼珠,突然一聲朗笑,驚得古萬春趕忙拉直了身軀,再次擺出了一副威風凜凜的舊相。

“哈哈哈,這老黿卻也不可小覷,它、它、它竟然是龍王的外孫哩!”

“啊!龍王的外孫?”這牛皮一響,嚇得古萬春一聲驚呼,心中再次忐忑,腳步暗移三尺,生怕沾了刁猴子的便宜。

“嗯。”刁猴子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這老黿與龍王不遠不近,正好攀上了一個孫邊,若要降它,卻要換上一個手段哩。”

聞聽此言,宮天笑再也按捺不住,嘲笑道:“嗬嗬,法爺的修為真乃登峰造極啊,連妖孽的家譜都能查得一清二楚!即與龍王攀上了親戚,這法事竟要如何收場嘞?”

刁猴子暗壓怒火,提腔道:“這位少年問得好,若講降妖之道,卻要先禮後兵。”

“哦,先禮後兵!”

“正是。”

“那麼禮從何來?兵往哪出?”

刁猴子身形一晃,浮塵搭上左臂,悠然道:“並非貧道懼龍,而是此龍盤踞南海,與貧道的仙師相交甚密。早在貧道下山之際,家師業已有言,他日相遇,鬥法之時定要先禮後兵。有了禮數在先,再兵來將往也就挑不出理來。至於禮從何來嘛......那就是盤龍嶺北,東山之上、那株千年果樹、上麵的三顆李果。隻要把那李果敬獻予龍,那就講說不得,三道天雷自然可以蕩盡邪穢,還給斷江一片清寧!”說到此處,積壓已久的愁雲,終於可以在刁猴子的臉上肆無忌憚的浮現。他挽了挽袍袖,翩翩踱起了灑步:“那顆仙樹距此地三十餘裏,此時我若駕雲而往,卻怕那隻老黿心有怨氣,趁機翻江倒海,禍害眾生。從長計議,貧道還是暫收法事,待月黑風高,再往東山摘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