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死裏逃生(2 / 2)

目光從字上移過,跛腳僧放下了與西塵子了斷的念頭,思緒雜亂無章,他再也不想多作停留。

東方,透出了一絲蠶亮,一片雲彩飄過,天色又全暗了下來。養心閣內,西塵子獨飲了第三杯酒,也道出了最後一句肺腑之言:“功名相爭,貽害無窮啊!”

至此以後,孫九子再也記不起道家本分,歪心邪意更是愈加膨脹。山南海北十餘載春秋,遊蕩不羈,居無定所,尋的無不是自家好處,夢寐以求那東山再起之日,重返嶗山之時。而這斷江水亦是他尋幽探奇之境,煉丹做藥隻是引子,禁江千日也是另有隱情。故此,他才對江灘上這一雙少年如此猜忌,生怕自己多年的殫心積慮就此功虧一簣!

孫九子目光生冷地望著那條腹部鼓脹的大魚,心中方起惻隱之情即刻便被魔性湮滅。心念一轉,殺意已決,掌中的黑氣隻需輕輕一送,已經被大魚吞噬在腹內的宮天白與宮天笑就會魂飛魄散。若不是方才的那個閃念拖延,也許,就再也沒有也許了。

孫九子眼神中塗滿殺氣,一股黑氣已然提在了掌心。空中的大魚一個翻騰,拉成了一條直線,如同懸掛在浮鉤之上。手腕一抖,孫九子掌心中的黑氣悄然成形,一口真氣提在了上腔,誌在一蹴而就。

突然間,大魚的身形開始了劇烈的抖動,抽搐的身形凸起凹下,方圓不定。

眼見其態,孫九子自知機不可失,方要發力,卻突感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襲上了心頭,身體中的每一寸經絡都血脈膨脹。鑽心的劇痛折磨得孫九子再也無力騰空,一個後栽,墜落在了江灘。幾乎同時,相隔不遠亦是摔出了兩聲悶響,兩個身影一前一後從空中砸下。相繼而來的則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江水,澆醒了孫九子的七分神誌。他扭動著脖頸仰視天際,西方,一朵黑雲中暗影浮升,吐出了半角羞滴滴的牙月。

孫九子的心中恨之入骨,恨透了跛腳僧,還有他當年的一掌。分筋術乃是奇門絕學,縱然你有千般造化,卻依舊逃脫不了每逢月初的輪回之苦。在此期間,莫說動用真氣,喘口大氣都是奢求。而這會正是月末的子時,初一的開始。

大魚乃是孫九子動用江水而幻,真氣一絕,幻化不可成形,一場短雨下過,空中再無異物。

渾身濕透的宮天白與宮天笑相扶而起,麵對著眼前的變故渾然不曉。心中猜疑,還當是哪尊過路的神仙相助,幫其撿回了一條性命。孫九子隱忍著身體中的痛楚,將墨龍杖當作成第三條腿才可勉強地站立起來。目光中,儼然沒有了方才的殺氣,因為殺氣亦需要力氣。

兩方對視,三人的心中皆有顧及,宮天白的手一直攥著宮天笑的腿,生怕這個無所畏懼的二弟,此時再耍腔子。

孫九子腳下無根,將身子緊緊地依偎在墨龍杖上,這時,哪怕是一陣風過,都是他栽倒在地的隱患,更是性命之憂。他唯一要做的,就是絕不能露出任何端倪破綻。

一陣細風吹來,孫九子的身子輕輕地晃動了幾下,他拚盡了最大的氣力,開口道:“貧道有言在先,今日當不是殺生之時,爾、爾等小輩亦不在貧道眼中,得過且過,去吧、逃命去吧!”

宮天白與宮天笑聞言一愣,遲疑中還是提起了後退的步子,顛顛而離,怵視著孫九子一成不變的身姿上出現任何細微的舉動。宮天笑不僅疑惑道:“大哥,我看這老道病病怏怏,一副活不長久的樣子,倒不如我上去補他兩拳,瞧瞧他的成色。”

此言一出,宮天白一把抓起了宮天笑的手臂,扭身就跑,邊跑邊道:“遲則生變,你知曉那惡道竟是中了哪門子邪咒,一拳下去,孫九子萬一緩過神來,你倒是有幾分成色?”

眼望著兩個漸行漸遠的暗影,孫九子的心中越來越感到輕鬆,體內也好像沒有方才那般痛苦了。他一步一拐地往著江中挪動著身軀,離得江邊還有一步之時,身子便迫不及待地撲了進去。水起波瀾,泛起了一陣擴散開來的湧動,水波不興之時,再也不見任何殘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