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長弓提起環刀,駿馬剛好奔馳到大營正中,看著那立起高高的大纛當即揮刀斬去,洛陽最好的刀匠心血之作與疾奔馬力化作一道凜冽的刀光在木杆上閃過。淳於瓊根本不管墜落地麵的大纛,任由身邊普通騎兵搶奪。
馬越的大纛對普通士卒而言是功勳,但他不需要功勳!
他不想再升官了,堪堪而立之年他還太年輕。他是袁本初和袁公路的朋友,卻並不願做他們的下屬。
打完這仗,他要向朝廷上表,請求出任太守!
司隸軍的陣型在衝入大營時便亂了,這裏麵固然有涼州士卒堵在西門慌不擇路擠成一團有關。更多的,卻是和涼州軍遺留在營中邊角的軍械、輜重有關。這些東西就像敵將大纛一般,統統是戰利品。漢軍不是涼州軍,他們不興戰利品,但這些東西都是戰功!
正因如此,這些司州騎兵一入大營便竄向營中各地搶奪戰力,除了少數世代軍功的年輕人時刻跟在淳於瓊身邊死戰之外,那些新募的普通子弟紛紛不顧陣型衝向四方,屯長槍矛挑著錦緞笑逐顏開,更有騎卒甚至下馬去推涼州軍遺落在營地的獨輪車,更有士卒為了一箱戰利拳腳相向。
淳於瓊感覺到不妙,馬越搭建的這座營地不規範,或者說不合兵法。
通常營寨開四門或開三門,除非背靠山川才會兩麵開門,但此時這落於山坡的營寨南北縱有餘,東西橫不足,偏偏僅在東西開二門好似一個甕一般。
按道理,馬越不是不知兵事的人啊?
接著,淳於瓊奔馬還未衝出十步,便急急忙忙地勒馬於前,急停令胯下駿馬歪頭轉向右側,兩隻後腿在大雨初歇的土地上犁出兩道深引,發出難過的哀鳴。
“那,那是什麼!”淳於瓊感到後背的寒毛都炸了起來,指著前方驚慌失措地吼道:“快撤,快他娘給老子後撤,撤出這座營地!”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前方數百人穿著重重鐵鎧,那根本不是涼州那個窮鄉僻壤所能支撐起的鐵甲重步軍陣,馬越怎麼會有這種力量?
淳於瓊停的及時,但他身旁跟隨的青年騎手們就沒這麼好的命了,他們緊咬著涼州步卒的尾巴直殺出營去,一名青年騎手正將長矛插在一名涼州步卒後心,還來不及收回長矛,那涼州步卒身後便猛然突出一柄戰斧斬下,將矛杆一分為二地從中截斷。接著,他便看到一名全身籠罩在鎧甲中的男人露著一雙洶湧戰意的眼睛。
接著那柄純鐵戰斧向後輕揮,沉重的斧背便砸在駿馬側臉,接著騎手便覺得胯下駿馬一軟,看到整個馬頭都被砸了個稀爛,紅黃一片。
這個時候,年輕的騎手才意識到自己麵對的是一支什麼樣的軍隊,他看到了整整數百名全身裝備鐵甲的戰斧步兵衝鋒而來,一柄戰斧正砌在自己的腦袋上……單薄的鐵皮兜鍪根本擋不住這種斧頭,青年騎手在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兵器紮入腦袋,是這種感覺。
戰局在城頭的袁紹眼中更為直觀,涼州軍高大的營寨擋住他的視線,但擋不住營門那邊的景象,見到一片數以千計的重型步兵袁紹就知道自己中了馬越的誘敵之計,但他並不慌張。他明白馬越回涼州這些年不聲不響地做什麼去了,天知道他是從哪裏偷偷購置了這麼一批鐵鎧來武裝他的涼州精銳。
敗,是敗了,但在袁紹心裏損失不會太大。
“鳴金,讓淳於撤回來吧。”金鼓之音在袁紹身後響起,他歪了歪腦袋,顯然有些咽不下這口氣,馬越靠著涼州的財力都能湊出幾百重步,他袁本初守著洛陽武庫又怎能沒有?招手喚過顏良,袁紹說道:“顏良,率大戟士接應淳於!”
“這個時候才知道怕?恐怕也太晚了些。”另一邊的西涼軍大營帥台,馬越聽到潼關上傳出的金鼓之音,臉上掛起殘忍的笑容,招手喝道:“鳴二通鼓,命覆甲軍輕重二騎出兵!”
隨著兩通戰鼓,渭水河畔猛然爆發出咆哮的嘶吼聲,馬超挺槍率千餘覆甲輕騎引弓奔出。南部山穀也是亦然,閻行躍馬而出,挺著渾鐵槍率領鋼鐵巨獸般地覆甲重騎衝出山穀,兩支騎兵卷起土龍向著西涼軍前營奔馳而去。
潼關城上,看到這一幕的袁紹跌坐而下,張手喝道:“叫顏良停下!……淳於,淳於沒了!”
滿麵悲戚中,袁紹指天長歎,“馬君皓何德何能,竟有如此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