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匹夫無罪(1 / 2)

這場無極甄氏鄔中的宴會如果說給馬越帶來了什麼感受的話,最大的感受便是歲月無情。

甄嚴坐在對麵向他頻頻敬酒,還有他旁邊那個始終板著臉的甄三公子……黃巾時期這座塢堡的主事人還是甄逸,那時候甄逸正是而立之年,那時候馬越堪堪弱冠,為長水校尉在冀州戰場上初現崢嶸,年紀輕輕身居高位,因此他常常將自己與那些老輩人放在一起。而現在卻是個尷尬的年紀,對小輩人他仍舊可以折節下士的兄弟相稱,他是個輩分兒擾亂者。

“在下幼時總聽人提起馬長水的名號,後來您成了大漢四百年唯一的戰功封王的諸侯,更令在下傾心,今日一見方知何為英雄……阿堯,請向涼王祝酒!”甄嚴不停地用眼神給兄弟打著眼色,生怕自己這個弟弟不更事地不敬觸怒了涼王,他也不知老三今日是犯了哪門子癔症,居然像辦喪一般始終板著臉麵,令人心煩。

甄堯好像在走神一般,聞言猛地抬頭問道:“兄長你說什麼?”

“祝酒!涼王遠道而來,你怎能不盡地主之誼?”聽到兄長這麼說,甄堯僵硬地笑了一下,拱手說道:“請涼王殿下恕罪,在下今日不勝酒力,倒不如您擇選一名銳士為伴,在下願取劍而為殿下舞!”

馬越看著甄堯,笑了。

說實在的馬越太清楚甄堯這年輕的腦袋裏想的是什麼了,傻子都能看出來這甄氏老三不太喜歡自己。馬越年輕時不也總是這樣嗎,對所謂的‘大人物’天生便帶著一股子敵意,根本不會什麼阿諛奉承。但要說起來,比起長袖善舞的甄嚴,他倒還真更喜歡年輕氣盛的甄堯,比起這個弟弟,當哥哥的太過持重老成,反倒沒了銳氣。

歸根結底,這種感覺大概就像年輕時董卓對馬越的感覺一般,這小子性情與自己年輕時有些相似。

“甄堯,中山甄氏三公子,少年嚐遊洛京,於太學為諸生。”馬越笑道:“聽說你射科為甲,想來劍術也不會差。不如這樣,你與萬寧年歲相仿,便與他共舞,如何?”

馬越沒有絲毫的惡意,他也不願上門做這惡客,即便甄堯不是很喜歡自己但他也並不在意。說實在的,他有許多種方式來傷害甄堯,甚至不需做什麼事情,隻是簡簡單單地稱上一句‘賢侄’,便已經足夠貶義。但他不願那樣,盡管知道甄堯打著自己心裏的小算盤,但他還是笑著應承,隨後點出萬寧與甄堯舞劍。

萬寧在一旁取過布條將攏袖係上,臉上帶著笑意自親隨手中接過漢劍,便繞過幾案走到大廳中間。甄嚴生怕三弟在劍舞中有什麼閃失,連忙起身攔住仗劍而走的甄堯,轉身對著馬越一個勁兒的拱手作揖,陪著笑臉說道:“殿下,劍舞就不必了吧,刀劍無眼難免會傷了和氣啊。”

“甄兄不必擔憂,不過是舞劍又不是鬥劍,不會傷了誰的。”馬越舉起酒樽對眾將笑著,朗聲說道:“賭酒舞劍,是人生快事啊!”

坐在馬越身旁的馬超甘寧聞言大笑,對麵的甄氏族人則臉上多少有些不自然。這也沒辦法,對於馬越這邊的涼地男兒而言,刀口舔血是生活的常態,每一次號角聲響起便意味著鬼門關前又要走一遭,鬥劍舞劍?那東西太過兒戲啦!但甄氏族人眼中的世界則並非如此,長年累月在甄氏的庇護之下他們生活祥和,最大的矛盾不過是東家長李家短的街坊小事。生死之事在他們看來隻在於茶餘飯後的交談裏才能偶爾想起並不遙遠的戰火。

這些武士,是這個時代的冒險者,將頭顱係於腰間去爭那稱霸天下的榮耀。

伴著劍盾交擊,萬寧與甄堯在廳中舞劍,甄嚴一雙眼睛始終盯著萬寧的身法,生怕他一個不慎傷了小弟。不過所幸,萬寧盡管性情狠厲,但那隻是對待敵人,對於甄氏這樣今後涼國在冀州的代言人卻不會如此。馬越則放下了酒樽,喚過甄氏從人叫他們取來幾個酒碗,還一邊笑著對甄嚴解釋道:“我年輕時在涼州,那時兄長都已經是應征打仗的年紀了,我卻連戰馬都不會騎。你也不必太過擔心,年輕人總不能活在兄長庇護之下啊,若非大漢與鮮卑的戰事失利,或許沒有今日的涼國。”

甘寧不知馬越所講的是何事,馬超卻略知一二,聽來也是無盡的唏噓。那一年漢軍北上與鮮卑作戰,家裏沒了頂梁柱,小叔去彰山砍柴被大狼咬的半死,領著鄉中惡少年三十騎出並州……爾來二十餘年,從一介微末之身廝殺至今,立下浩大涼國,不世之勳。

清洌的酒液傾灌在酒碗裏,馬越根本不在意二人的劍舞,甚至連眼神都沒轉過去一下,隻是對鄰座幾案旁的甄嚴正色說道:“前些日子來的是馬某的舅哥,聽說他與甄兄的洽談不算愉快,不過終歸是為了涼國與馬某,你也知道,在外作戰糧草輜重總是個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