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沙灘上的名字(2 / 3)

某個星期六,我帶著報複性的笑容,到花市買了一瓶“巴拉刈”。不把元凶扯出來,誓不為人!在閱讀說明書時,我幾乎可以看到那隻貪吃無饜的蟲“橫死街頭”的模樣,真是大快人心。哈!

我原本打算第二天下手,為蔦蘿們報仇。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可是,那瓶巴拉刈到現在還沒開封。

為什麼?

那天晚上,望著楓樹難看的葉子發呆的我,忽然把自己想成一隻蟲。

是的,如果我是蟲,千辛萬苦發現一株“美味的”蔦蘿,我一定非常非常的興奮。哢滋哢滋,多美味啊,仿佛我看到肥美多汁的烤雞大餐……然後,那隻蟲在我的腦海裏活動了起來——我想像到——那隻蟲,吃了灑上巴拉刈的楓葉,痛苦的在地上打滾,掉著眼淚委屈的說:

嗚……我隻是吃了幾片葉子而已嘛。

隻是吃了幾片葉子,罪不至死吧。它它它……畢竟也要活命……

於是至今我尚未有足夠勇氣打開巴拉刈的蓋子。

最近我看了生態學家瑞秋·卡森出版的一本反農藥的書籍《寂靜的春天》(silentSpring)。她說人類用農藥防治病蟲害的結果,隻會使生命力更堅強的昆蟲留下來,產生抗藥性的昆蟲,會製造更大的植物病蟲害,也會製造生物鏈上無可估計的損失,一經巴拉鬆處理過的地區,對人類、家畜己構成潛在的危險,濫用農藥將使未來的春天永遠歸於寂靜……

端秋·卡森在出版此書時受到化工界的打擊,被抹黑成“隻想把地球拱手讓給昆蟲的女人”。但她至少讓一些人明白:我們都是大自然“生命網”的一部分。蟲也是,自然界是牽一發而動全局。

我已經決定不打開巴拉刈了。

梅雨過後,我發現,竟然有些“聰明”的蔦蘿種子,此時才探出頭來,沒趕上昔日的“昆蟲大餐”。原來,生命自有出處安排。我不知道“聰明”的蟲於是否又會發現它的烤雞大餐。至少,新的蔦蘿們在一片“落地生根”的“嬰兒淚”的包圍下,目前已安然活了十天。

啊,上天自有打算。

偶爾的機緣使我得以親近泥土一些,體會一個“鄉下孩子”的樂趣。雖然,當我是個鄉下孩子的時候,我積極向往的是文明的,無塵無土,坐臥書城,出入皆雅彥的生活。府花植卉使我聽到心中一直被壓抑的一種聲音。

亨利·梭羅在壯年時搬到華爾騰湖湖畔,因為“觀察任何一草一本的生長,都令人格外愉悅”,在播下種子的時候,我也擁有了觀察者沾沾自喜的心情,看著苗圃中細小如砂的種子慢慢的挺出柔弱的根莖、長出子葉和葉片,有時一場陣雨就會摧毀種子們多日的努力,可是生命的呼喚使某些堅韌的芽堅持存活下來。

在空氣汙濁的都市,我開始留心周遭的環境,對於人家門口“買而不養”的植物,總帶著看流浪貓流浪狗的悲憫。令人驚歎的是,在惡劣的環境下,很多植物仍然以死而複生、萌生新芽的耐力來迎接旱日中偶爾的天降甘霖。

我們人生中微薄的努力,在大自然麵前不值得誇耀什麼。梭羅在《種子的信仰》一書中說:“有人為文報導那些‘自當成功’的人的一生,歌頌在困境中追求知識的偉大。我建議這些新手應該到樹林裏,去挖起一打橡樹或山核桃的幼苗,研究一下它們的生命史,方知天外有天!”

知道天外有天,是成長的喜悅。

上天自有打算,所有已發生(包括談得很爛的戀愛)和未發生的,沒有不可能的未來。

這樣就對了

如果要我描繪出一個我理想中的“家”,它的氣氛必然很像“蝙蝠俠”電影裏的蝙蝠洞。

它必須在雜亂的大都會中。是的,我非常喜歡隱於市的感覺。一打開門,走進街頭,就可以看見紅男綠女的浮世繪。關起門來,就剩下我自得其樂。

就剩下我,一個安於寂靜的我。藏在一個可以嗅到所有訊息的地方,卻有權接受及拒絕所有訊息的我。高興出現時才出現,像蝙蝠俠。

因為這種很自私的癖好,所以我在家不接任何電話。

電話是備急用的,非到SOS不使用。

我還需要安靜而廣大的空間,各種科技化用品。最好還有一個不跟我住在一起的管家。因為我滿孤僻,但我也很懶,不太願意洗衣擦地板,有時心血來潮做家事,副作用也使我感覺得不償失,比如:為了燙衣服卻在左腕燙出三公分長的疤,煎牛排時差點把自己的指頭炸熟,擦窗戶時險些把自己丟出窗外,因為專心寫稿而忘了正在放洗澡水,第二天醒來才發現客廳燈火一夜通明……

最近我才搬進一個離我的理想並不遠的家。

從來我就不是個“不食人間煙火型”的作家,在我的書中,我一直強調現實很重要、錢很重要。因為理想是要靠一步一步踩在現實的階梯上達成,而有足夠的錢才可以不讓現實限製你的自由。不可否認,充分的金餞才足以讓人擁有一個理想的殼,一個“家”的硬體條件。

我離所謂的家很遙遠,但是我已有一個滿理想的“蝙蝠洞”。

我的家,每間房間都有兩麵采光,可以邀請陽光與風進來,總共有四房一廳,空間還算充足。雖然偶有朋友來訪時會問:“你一個人住?不害怕?不寂寞?要這麼多房間來養蚊子?”可是我覺得四個房間剛剛好,喜歡活在都市中,但我卻是個不喜歡都市計劃的人,我的生存方式頂浪費都市空間。

我隻在上班時間接聽電話,回家仿佛走入與世隔絕的桃花源,我喜歡倒掛在沙發上看書,讓喬治·溫斯頓的音樂當背景音樂,完全不說話。

好心的媽媽桑每星期來一次,幫我擦地板及維持窗明幾淨。

家具不多,裝飾很少,滿屋子都是書。前幾個月小偷侵入本棟大樓(目前我還沒有高科技組合的電腦智慧門,真遺憾),整個屋子翻得亂七八糟,就是沒有遺失任何東西,因為房子裏完全沒有任何值錢的金銀財寶。我想他離開時一定很沮喪,隻有自認倒媚埋怨道:“這窮鬼住這麼大房子幹嗎?”

老實說,從我付得起這樣的“家”,我才有“這樣就對了”的感覺。

有些人適合群居,愛享天倫之樂,愛門庭若市,但我確實適合當作家——沒事就坐在家,獨居是我安全感的來源。

生活在都會中,我可以接收人們的聲音,但在獨占性的家中,我才能聽見自己心中的聲音。

可以沉思、可以冥想、可以聽見自己心中的聲音,對我很重要,那屬於我生存的自由權。

終於我恍然大悟,感覺“這樣就對了”,那表示:That’smyway!

“我的家庭真可愛,幸福美滿又安康。”小時候,當這樣的音樂從老風琴的音箱中咿咿呀呀的擠出來,全班同學以充滿感動的聲音唱出和諧的音調時,我心底的那根弦,總是會發出一種尷尬的聲音。為什麼?當時我不知道。

十四歲,我離家到了台北,開始一段冗長的宿舍生涯。小小的房間、雙人鐵床、蒼白冷清的日光燈、沉重的功課,僅容轉身的沐浴間。使我多年來都夢到自已被囚禁在小小格子中,動彈不得。

我想,我“掙紮”了很久才明白,我對人生的期望和對家的期望,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督不一樣。原來我不愛群居,也不愛以“密切往來”、前胸貼後背的方式表達關心。

現在這樣就對了。

靈感不是天打雷劈

靈感哪裏來?這是我最常被問到的問題。

古今中外,文學家、藝術家似乎都被歸類為散漫過一生的類型,說好聽點是浪漫、是隨性,說難聽點是瘋狂。你的腦海中可能立即會飄過一些代表性的例子:比如李白喝酒一鬥詩百篇,還不是落魄一生,糊裏糊塗抓月而死;梵穀割下自己的耳朵也沒人要,死前幾乎一幅畫也沒賣出去,自己貧病一身,徒然肥了後代收藏家……

這些“天才”,聽起來似乎沒有什麼“生涯智慧”。以上赫赫有名的例子似乎告訴我們,在藝術文學上有成就的人,被所謂“繆思女神”鍾愛的人,都是遠離現實的虛妄之徒。人們也總以為,創作者靠的是靈感。有靈感,下筆如泉湧;沒靈感,江郎才盡,坐以待瘋狂。

而靈感又是什麼呢?它似乎又被形容成和幽靈一樣的東西,來無影,去無蹤,天生天成,像天打雷劈——照中國古人的說法,如果你媽生你之前夢見仙人賜彩筆,你就會理所當然成為文學泰鬥。

像杜甫那種講究“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的詩人,很容易就被凡人看作“沒什麼了不起”的酸學究,講出這麼苦兮兮的話,就不是天才。

中國人尊天才若神明,“沒天才”在多年之後的現代還是被當作自暴自棄、打退堂鼓的好借口。

我們實在應該來看看外國的“天才”作家是怎麼變成萬人傳頌一時的“天才”的。在浪漫的表皮下,不少大作家可還真是工於心計。從功成名就的文學作家和失敗潦倒的作家身上,我們都可以看出一些有趣的通則。

有些人的成功是因為找到好配偶

美國有一本著名的生涯定位暢銷書,叫做《馬上成功》,作者是著名的行銷策略學家賴茲和屈特,他們致力宣揚“成功的關鍵,在於騎上一匹好馬”(英文書名:HorseSense:TheKeytoSuccessIsFindingaHorsetoRide)他們分析各大老板的成功秘訣,將各種“馬”(馬=機會)的成功機會作一排比,到底還是發現了一個令大多數人跺腳的事實:找到好配偶,你有二分之一的成功機率,僅次於生於豪富之家。他們舉的例子是國家地理雜誌的總裁格羅斯維諾(GibertGrosvenor),他固然非常優秀,使該雜誌訂戶從不到一千增為兩百萬垵,但最重要的是,他娶了原總裁的女兒,才有握住大權的機會。

“攀龍附鳳”的成功法則不隻是企業界才運用,從文學家軼事看來,因好配偶而有成名機會的也不少。

寫《最後一課》的法國名作家都德,就是靠好妻子成名的範例。他的妻子茱麗葉文學造詣甚高,但一結婚後就竭力幫助丈夫寫作,都德的成就和美滿的婚姻完全分不開,他曾說:“假如沒有我的妻子,我一定會因任性而疏忽於寫作……我作品的每一頁她都細心斟酌、修改過。”的確,他在婚前隻寫了一些動人的小故事,婚後才有大部頭著作出現。寫《環遊世界八十天》的科幻作家凡爾納在三十五歲前還常遭退稿,每次拿到退稿,他都發誓不寫,想把稿件扔進壁爐,還好他的妻子每次都會阻止他:“親愛的,不要灰心,再試一次!”後來他交上好運,部部暢銷,被譯為各種文字,至今魅力不減。《查泰萊夫人的情人》作者勞倫斯,筆下任性又浪漫的女子處處有妻子芙麗黛的影子,如果他的文學是烈火,那麼她就是幹柴。蕭伯納中年娶了富婆夏綠蒂,才得以安心創作,在她細心且嚴格嗬護他的起居之下,他雖常抱怨失去自由,但也活到九十四歲名利雙收……成為英國僅次於莎士比亞的名劇作家。瑪麗·雪萊因為嫁了雪萊,跟丈夫打賭才寫出《科學怪人》。維音尼亞·吳爾芙如無丈夫輔助,可能隻會住進精神病院……這些都是找到好配偶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