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危機為轉機
德國文學家歌德是一個永遠在談戀愛的男人,雖然他每次愛到最高潮時,常自己從女人身邊逃走,但一愛上不能愛上的人,他竟也會絕望得想自殺。歌德二十三歲時愛上朋友的未婚妻夏綠蒂,不被接納就算了,夏綠蒂還把歌德的求愛,原原本本說給未婚夫聽。挨了一記悶拳的歌德在聽到夏綠蒂舉行婚禮後,竟想以利刃了卻殘生,到底還是沒勇氣死,隻好用四個星期的時間,一古腦兒把這個悲哀的愛情故事寫成《少年維特的煩惱》,讓小說中的維特替他自殺,結果這部小說卻在歐洲掀起了維特熱,青少年們爭相穿著藍上衣,黃背心、馬褲加馬靴的維特裝,甚至有人模仿維特為情自盡,連不可一世的拿破侖也把此書讀了七遍。歌德因此一舉成名,三十歲就當上貴族,一生殊榮享盡。
另一個少年得誌的作家小仲馬,也是化悲劇為人生轉機的最佳範例,他愛上妓女,父親大仲馬堅決反對,把他送往西班牙,等他回來時,意中人已因肺病複發而死。為了紀念這段純摯的愛情,二十四歲的他寫出了膾炙人口的《茶花女》,從此奠定名劇作家及小說家的江山。此外,《唐吉訶德》也是斷臂的塞萬提斯在獄中苦寫而成的。
近年來最會利用厄運的作家,首推朗·科維克(RonKovic),他打完越戰回美國時,是坐在輪椅上的殘障者,然後他選擇以抗議越戰重新展開人生,他寫的自傳《七月四日誕生》經導演奧利佛·史東搬上銀幕,立即成為成功的影片。
你不必太早放棄自己
巨作《戰爭與和平》的作者托爾斯泰念大學時,因成績太差而被退學,老師認為他既無頭腦,又缺乏學習意願;美國劇作家田納西·威廉斯的劇作過去連參加大學班際比賽都落選;理查·巴哈據說曾找過十八家出版商發行他的《天地一沙鷗》,全吃了閉門羹。
一九七○年出版,五年內美國一地的銷售量就已經超過七萬冊。
不必太早放棄,在應用創意的各行各業都有“反敗為勝”的例子,比如創立迪土尼樂園的華德·迪士尼在報社工作時曾以“缺乏創意”被開除;歌劇演員卡羅素的老師曾說他嗓子奇破不能唱歌;雕塑家羅丹考藝術學院考了三次還落榜,他的父親還曾罵他是白癡。
眾人不看好,你還是得堅持
你有權利走自己的路,但是每一條路都靠長久的努力,如果堅持得夠久,你不一定會失敗。左拉經常失業,必須靠捉麻雀和撿人家丟掉的魚頭魚尾充饑,但仍不放棄任何跟人聊天、觀察社會的機會,勤於觀察和思考使他完成六百多萬字的巨著。福樓拜的一生,有二十多年的時間夜以繼日地在書房裏寫作,五年才出一本書,他一點也不相信靈感,堅持“天才即耐心”——在別人看來,這種苦行僧的寫作方式看來毫不天才,但他用耐心磨出自己的天才。其他如傑克·倫敦、莫泊桑、狄更斯都是一生從不倦勤的苦寫者。
我一直很喜歡詩人惠特曼的說法。有人問他,怎樣才可以成為詩人,他答道:如果每天早上你一起床就想到要寫詩,你就會成為詩人!“永續經營”的企業精神,引用在創造性事業中,似乎也可如此類椎。“天才”隻是寫作曆程中第一股推動力,持久的人才能創造文學的奇跡;不相信靈感的“天才”所在多有!
鄉願之旅
久未返鄉,忽然發現小鎮上竟然也有屈臣氏。我如同進大觀園的劉姥姥,大聲驚呼,這裏“文明”多了。
同行的朋友用“少大驚小怪”的眼睛瞪著我:“你沒看過屈臣氏,不可能吧!現在台灣除了山裏的猴子之外,都知道……”
“哇,還有麥當勞,嘿,轉角那邊,有家7-ELEVEN便利商店!”
“我不想再跟你走在一起了,”朋友說,“你這樣嚷嚷,好像土包子!真是……鄉願……唉!”
“你不了解的,我……”
不是故鄉人,不會了解我的驚歎,我驚歎的不是連鎖企業在小鎮生根,是因我油然想起,匆匆從指間溜走的時光,還有,在沒有屈臣氏和便利商店時,每一次令人臉紅脖子粗的藥房之旅,還有昔日的我,那個臉皮曾經薄如蟬翼的少女。
青春期,買生理衛生用品真是我人生最感困窘的時刻。那時根本沒有開架式陳列的商店,隻有由凶凶老板娘看守的西藥房。凶凶的老板娘看守,算是最美好的時刻,至少我還敢壯著膽走進去說:我要一包那個……
最怕的是中年老板看守著,或者,還有他的幾個朋友一起來“開講”,那我總會再三的在門口徘徊,遲遲不敢踏進一步。我相信,我如果開口說,我要一包衛生棉,他的眼睛肯定會變成一隻隻追逐可憐兔子的獵狗。
生理期一到,我就像霍桑筆下貼著猩紅A字的女人,在藥房麵前,感到一種一切都被窺伺的無奈。
小鎮如此保守。當時的我甚至不曾跟同齡朋友討論過:你們怎麼解決的問題。仿佛世上隻有我有這樣的“瘤疾”,日子慢慢過去,生理期則度日如年。
甚至不肯跟母親說,用完了,你去買好嗎?奇妙的叛逆期,凡屬於自我秘密範疇的,一概不與任何人討論。
我想,母親買生理用品的心態未必比我健全多少。她總會叫老板娘用報紙,把衛生棉當禮物一樣層層包好,才會放在腳踏車的籃子前麵帶回來。
大人們總會告訴步入青春期的女孩,現在你們得特別小心,否則,萬一給人家怎樣,你就完了。
跟男同學在學校說話,會被視為行為不檢點。一起出去玩,記警告,還要上訓導處。總得行止合宜,深怕“一生名節毀於旦夕”。
我不知道,是環境讓我異常,還是我特別異常。由於到女生廁所,要經過男生教室,能少去幾次,就少去幾次,好像做了虧心事般,怕被人猜。
初三,有一位同班同學得了腎炎住院,不知道是否是這個“上廁所的不潔感”所導致的後遺症。
健康教育課本,我都熟讀了,可是,用的還是不太健康的心態,在看待自己的身體。
不可能跟師長、母親、同學商量,又沒有姊妹,少女的我、孤僻的,淪為一座孤島,對自己的身體,竟時時慌張失措。
後來到了台北讀書,發現台北有開架式商店時,簡直是欣喜若狂。
回想起來,我第一次感覺自己愛上台北,竟是因為衛生棉。
“台北同學”也教我大開眼界。有天早自習,全班每個人都在抽屜裏發現一包衛生棉。原來是某公司為了推銷產品所送的樣品,不知怎麼潛入學校裏散發的。
我不動聲色的收進書包裏,有一種“好運從天而降”的芳心竊喜。後座的同學,則很高興的拿出來揮舞,對另一位同學說,喂,有五片呢。你要不要,我的份用市價的半價賣給你,反正我家都是我媽買的,不花我的錢!
我以侏羅紀公園裏遊客看著暴龍的眼光看著她。她的話讓我忽然明白兩件事:一是,免費的樣品也可以很大方的拿來做生意賺零用錢;二是,“秘密”用品也可以大聲嚷嚷。
台北讓我卸除某個繡在胸前的A字。我看見城市的可愛之處,雖然那時,我住在一間隻有十坪大,八個女孩必須共用的宿舍裏,洗澡洗衣都要排隊,燈光嚴重不足,使我的近視突飛猛進,八十歲仍鞠躬盡瘁的女舍監喜怒無常,不時對人破口大罵,一旦不精打細算就會在月底呈饑饉狀態的生活費,非常沉重的課業,還有每次都覺得我們“本省籍”同學沒那麼聰明的東北籍老師。
我忍不住閃進小鎮新開的屈臣氏,像做市調一樣東看看西看看,想知道小鎮的商品和台北有何不同,當然沒有不同。“真無聊,這種全台灣到處都是的店也要逛,”同行的朋友說。“而且,你的眼神看來……比貓抓蟑螂時還認真!”
忽然有人叫了我的名字,我的小名。
很久很久以來,除了我祖母外,已經沒有人叫我的小名。
我一回頭,看見至少有十年沒碰過麵的玩伴,在收銀台那兒笑著看我。身邊有個女孩,比離開家鄉,獨自到台北讀書的我還小一些。但己亭亭玉立了。
“叫阿姨!”
女孩恭恭敬敬的叫了。你知道,現在我聽到有人叫我阿嫂,我一點也不開心,隻會感覺“歲月催人老”,何況她媽和我同齡,是我兒時玩伴,我總不能像對一般朋友的孩子耍賴道:“叫姊姊就有賞。”
“這……這麼大了!”我結結巴巴的說。
“你可不可以幫她簽名?”我的童年玩伴說。“她一直不相信你是我同學。”
我很虛榮的答應了。我在猶豫,該寫什麼話祝福她。“未成年吧?”我問她媽。她媽點了點頭,“那我可能不能寫:愛情順利……”我喃喃自話,看了兒時玩伴一眼,她忽然變成張牙舞爪的老虎:“你敢寫愛情順利,我就打斷你的狗腿!”
“你沒變,”我笑了。“還是跟以前一樣粗魯!”
她猛猛捶了我一下。我隻好寫:學業進步。
她走後,我的“台北友人”問我:“你是不是一直在隱瞞年紀?你同學的小孩,唉呀,我的媽,已經像是個少女!”
我沒有回話。我的這位兒時玩伴,也是我的國小同學、國中同學,隻是她留在小鎮念完高中,十八歲就當了母親。在她重考的那年,她奉女兒之命結了婚,她沒請我參加婚禮。
我想,她是跟我受同樣教育,在同樣的氣氛中長大的。“大人們”教我們很多,但沒教我們,怎樣麵對自己的身體,怎樣處理男人和女人的問題,我們同在“不可說”的某種白色恐怖中長大。她的愛情從某個角度來說很順利,初戀情人成了丈夫、孩子的爹……她在我這年紀,女兒已經快要變成少女。但她並不希望,女兒如她這般愛情順利。
有人期望愛得順利;太順利的人,又感覺有些不甘,像搭上速度太快的子彈列車,早早到達目的地,但卻得犧牲窗外的視野,惋惜那些如幽浮飄過的韶光,感歎著,自己一定錯過了這些那些。
我們永遠會憑吊已經變成不可能的可能,隻能是曾經的曾經,還有獨一無二的記憶,永遠不可能重來一次的擁抱,不會再擾亂自己心神的他的影子。光陰的酵母菌使記憶釀成了酒,美酒醉人,苦酒一樣使人醉。
……即使是那些誠惶誠恐的,在藥房門口等待凶凶的老板娘看店的日子,即使是因為功課趕不上而流下的苦澀的淚,老是吵架打架的童年玩伴,即使是通不過真情考驗的壞情人第一次說“我喜歡你”。
我們再怎麼精明,竟也寧願,在記憶裏鄉願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