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文：期待他的下一部
雄評
作者：焦雄屏
杭州舉行了“薑文導演生涯20年的藝術論壇”，許多媒體一再問我如何給2014年的《一步之遙》定位；另外對於“你最喜歡薑文哪一部”、“你覺得薑文的表述有怎樣的發展軌跡”之類的問題，之前曾被問及太多次，不如在這裏一並解答。
首先，很難通過一部電影來談論薑文表現的優劣。一個從《陽光燦爛的日子》的高度作為起步的創作者，二十年來隻有五部作品問世，卻總體構成中國現今最有創意的導演。如果把幾部電影的時代背景照順序排列，從《讓子彈飛》《一步之遙》《鬼子來了》《太陽照常升起》到《陽光燦爛的日子》，囊括了從辛亥革命、北洋時代、上海大都會的崛起，到抗日戰爭、新中國的建立與初始，以及“文革”和現代，它組成薑文對百年中國近代史的思慮和挖掘，直陳個人與社會的脫鏈與抗衡，也喟歎著個人在大環境中陷入困處的無奈。曆史在他眼中更多存在對照現實的荒謬，但也更突顯了個人的生猛激情與奮力尊嚴。
平均四年出一部作品吧，薑文的美學舍棄了中國主流電影的現實主義精神，用誇張、張揚、變形以及諸多主觀的表達方式，自然引入了現代主義與後現代主義，無論采取何種風格，都體現了他每段時期的思維。有的質疑真實，有的具有魔幻寫實色彩，有的大膽著墨達利式的超現實主義，有的擾人耳目地用經典致敬造型混淆多義的複雜層麵。這是一個不知何為單純的導演，他敢於挑戰大家熟悉的創作規律，不怕承擔觀眾對陌生感以及欠缺情感主線的不安，這種原創性放眼華語影壇不是唯一起碼也是值得珍惜的稀有動物。不從眾，不隨俗，不尋求作品符合規律的安全感，這種創作態度若在電影文化較為普及發達的國家可能會被奉為神祇，在中國卻淪為滿街喊打的異類。不荒謬乎，不馬走日乎？
作為如假包換的“作者”，薑文每部作品都反映了他不同時期的思維，無所謂好或壞的評價，部分反映整體，整體包含了部分，無法切割。但透過片中角色的激情，從個人輾轉在曆史困境中的乏力與無效躍然而出，他不做虛假之浪漫，為了維持尊嚴的小小願望也顯得那麼頹然。
也許因為誤讀，《讓子彈飛》成就了微博評論的狂歡，昂揚的英雄主義滿足了網民對曆史及當代社會的詮釋癖。但是成也英雄，敗也英雄，互聯網牽動人雲亦雲的極致，也彰顯了國人對電影文化的貧乏與欠缺思致，坊間眾多意識形態偏差，粗鄙虛矯的爛作無人說話，反而薑文成為浪費資源的任性藝術家，怪哉！
我是從台灣新電影出身的，當時《童年往事》《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恐怖分子》沒有少挨過罵，我個人更被稱為保護者而備受攻擊。時過境遷，這些電影都成了經典，而領導或跟隨落井下石的罵人者，不少搖身成為新電影擁護者，甚至當部分創作者已明顯走下坡以及重複空洞之時，仍硬著頭皮稱他們為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