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風起(1 / 2)

第六十六章 風起

秦王政十年十月,小雪,冬至。

帝都,鹹陽城。

夜已經很深。從淩雲而起的武安殿往下看去,整個鹹陽如仰臥的巨人,在夜色籠罩中沉睡,遠處的街巷裏透出隱隱約約的燈光來。

夜風微涼,披甲的人在閣上俯瞰,風扯著他赤紅色的大氅緩慢地飄動。

腳步聲由下而上,寬袍廣帶的男人拾級而上,在披甲的人背後站立。

“這是本侯在帝都最後的日子裏了,以前我最喜歡在這裏眺望,看著自己守護的城市。”披甲的人仿佛漫不經心地說。

“據說這裏是整個鹹陽裏最高的地方。”寬袍男人答也答得漫不經心。

“真安靜啊。”

“怎麼會安靜?”寬袍的人笑了,他的笑容溫和,卻帶著毫不顧忌的嘲弄,“這裏可是鹹陽,大秦權力的中央,無聲處亦有雷霆翻滾。它是頭睡著的獅子啊,睡醒了,還是要吃人的。”

“深夜來,有什麼事?”披甲的人無心和他閑扯。

“不是大事也不敢在君候出神的時候打擾,這個規矩,季布知道的。壺關有線報來,九原的形勢已經是一觸即發,我想君上準備讓上卿甘羅跟隨少將軍王離出征了。”

披甲的人轉過身來,目光森冷,而他的瞳子色作深褐,極亮,仿佛燃燒的炭:“甘升的兒子準備效忠君上,帶著我大秦的將士去壺關克敵?”

“嗯。我想這也不是不可能。不過如今的借口,是騰龍重創,救國不力,乃至於壺關各地饑民多有餓死。所以丞相大人,推薦了老太師的孫子。”

披甲的人冷冷地笑了一聲:“我還沒有死,呂不韋就想讓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變成九原城的主人?”

“沒辦法,各地的請願確實如此。丞相所說也不錯,大秦現在實在沒有多餘的帥才,君候應該早就知道。”

披甲的人搖了搖頭:“知道什麼,知道君上為了打壓擁兵自重的海昏侯,聯合大臣上演了一出鬧劇?”

“危若累卵了,請君候早做決斷。”寬袍的人長拜。

“季布,你說我們該如何?”

“隻要君候的軍旗重新插在九原的城頭,我想沒有任何胡人敢越壺關一步!”

披甲的人不回答,轉身過去眺望遠方。

良久,他低聲問:“季布,我被困在帝都,已經快滿四月了吧?”

“是,還有一個月,便是四月了。四個月之前,數萬騰龍軍團慘死北地。那一幕季布終生難忘。”

“我們取得了,也大勝了東胡,結果卻成為籠中的困獸,不能回返家鄉。”披甲的人嗬嗬冷笑,“我戎馬一生,這一步棋走得拙劣了,未免讓人恥笑。”

“五千雷騎,雪狼穀血戰的大勝,能有這樣彪炳後世的戰績,便也沒有人敢恥笑。不過這步棋,確實走得太急。以如今的形勢,君候繼續待在帝國,並無極大的好處。君上的一舉一動雖則在我們掌中,然而諸侯蠢蠢欲動。諸國大軍都以為君候死去,君上又重組了騰龍軍團換了主帥,未必不是呂氏在後麵教唆煽動的結果,君候不親臨九原,隻怕就會失去我們的先機了。”寬袍的人再次長拜,“季布再請君候速做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