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桑菟之說他不吃老朋友。
唐草薇冷冰冰地說他幼稚。
桑菟之隻是笑,轉身走了。
而後唐草薇在他身後,冷漠而語氣徐緩地說了一句什麼。
他裝作沒有聽見,但他其實聽見了。
他說:“命運,總有一天會讓你回來……”
有什麼辦法可以救國雪和綠章?
——難道,隻要他吃了唐草薇,就能變成無所不能的神嗎?
國雪和綠章是朋友,草薇也是。
顧綠章瀕死而複生,雖然活過來的人不知道還是不是她。
而唐草薇正在逐漸地“死”……
擊退了桑國雪以後,他沒有再清醒過。
他是一件華麗的飾品。
擺在床上。
如果李鳳扆不每日走進房間、擦拭那些桌椅的話,或者他會如那些時日久遠的瓷器一樣,漸漸蒙塵。
顧綠章今天出院了,回到家裏以後,仍然被許多記者和攝像機簇擁著,他們很想知道為什麼瀕死的女孩能夠奇跡複活,那些讓她傷口快速愈合的東西究竟是什麼?而又是誰在她手指上刺出了那些傷口?是存在家庭暴力,還是有什麼別的原因?和鍾商市最近頻繁出現的怪獸有關嗎?
李鳳扆今天不在,打電話叫桑菟之過來異味館,他有事要出去一下。
桑菟之沒問他為什麼出去,什麼也沒帶就過來了,他一貫沒有帶些什麼的習慣。前幾天還很熱衷籃球比賽、網絡遊戲和交朋友,最近突然覺得沒意思了。
空蕩蕩的異味館,秋天淡淡的陽光透過那些黯淡、有裂紋的玻璃映在地上,大部分的地方都被厚厚的窗簾遮住,陽光映照的地方隻有青磚,什麼也沒有。他雙手插在口袋裏看著如死去一般的異味館,對麵光影清晰的古董櫃映出他穿著米色的夾衣和一雙白色的球鞋,頭發曾經長長過,又剪了。
最近想過很多關於夢想的問題,想過綠章、想過國雪、想過自己,覺得自己會從精神上喜歡一個女孩,想過像綠章和國雪這樣算不算戀愛?想過祝福他們兩個、想過自己……很久沒有遇見願意和自己一起生活的男人,或者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生活。
然後……又想到……國雪吃人、攻擊綠章、逃逸……
很奇怪自己並沒有害怕什麼,或者是自己很久以來都認為人是脆弱的,即使像國雪外表看起來那麼堅強,也都是脆弱的。每個人都沒有安全感,沒有人在身邊支持陪伴,真的很可怕,或許自己竟然是理解國雪的感受的。
很同情國雪,因為一樣脆弱。
又很奇怪,其實自己一直覺得綠章不夠愛國雪,因為她好像從來不被國雪感動,隻是跟在他身後,相信他。當然兩個人相愛是要彼此信任的,不過她好像除了相信之外,隻是把國雪當做精神寄托,那是愛情嗎?自己一直以為愛情應該什麼都不是,隻要一個人願意和另一個人在一起就好啦,但不相信真正相愛的人能夠完全相信對方,雖然應該相信,但是因為太在乎,就肯定會懷疑的。
也想過草薇。很少看到像草薇這樣的好人,草薇是很溫柔的,隻是他自己都不明白。如果不再醒來的話,世界上就少了一個好人。
他上了二樓,唐草薇果然還在他的房間裏,仍然穿著那件滿身菊花的睡袍,靜靜躺在撩起縵紗的梨花硬木床上,即使閉上了眼睛,表情仍然很傲慢;即使他躺在這裏,仍然很神秘,很有力量。自己在被逼練習攻擊的時候,還有想要救人的時候,綠章問會不會吃人的時候,都很想努力一點變成英雄,但一個人靜下來的時候,又覺得好不現實。
太弱了。
沒有力量、不積極、不勇敢、沒有用。
最近每天都有力不從心的感覺,以前一直都有,剛認識綠章的那一陣好像沒有了,因為她比自己更需要保護,但是現在又回來了。
陷入很糟糕的境界,所以一直在想從前的理想、在想國雪的理想、在想籃球隊的理想,身邊曾經留過又走了的很多人曾經說過的理想,那些東西,仿佛一天一天,離得越來越遠,永遠也追不到。
自己對自己說人總是要往前走的,但要怎麼往前走……
像草薇希望的那樣吃了草薇?變成救世主?
像鳳扆希望的那樣變成一個攻擊別人、保護自己的高手?
像綠章希望的不再做gay,找個女孩談戀愛?做個普普通通的人,簡簡單單地過日子?
像沈方希望的帶領籃球隊給學校帶來榮耀?
還是綠章的希望和自己原來的比較接近,桑菟之眼角上揚看著唐草薇笑,但是……現在希望自己是可以帶給人希望的人。突然想起一首歌,他倚著門框,以指甲輕輕敲著門框上古老的木質,輕輕地唱:“多希望我是盞燭光,在你需要時候發亮,當你迷失指引方向,讓你脆弱時不再迷惘,我的心是一片海洋,可以溫柔卻有力量……”
能給很多人寄托希望,有很多人關心,即使追求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也會很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