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一片黑暗,似乎根本沒有一點的光亮。忽然,一道白色的光透過來,耳邊繞著北兒歇斯底裏的哭喊,一聲接著一聲喊著“母後”兩個字。我身子很沉,就像是沉入沼澤的一段浮木一般,一點點的往下深陷,一陣陣的恐懼襲來。最終,便是什麼都聽不見了,看不見了,安靜了,永遠的沉靜了。
北兒,母親對不起你,不能夠看著你成人了。我心底暗歎,總是帶著不舍,然而更加不舍的則是我的孩兒。我腹中的骨肉,獨孤軒的骨肉。可是,若讓我落入尉遲韓林手裏受折磨,不如現在就死去。
針刺的感覺讓我有些皺眉,隻感覺心疼的震懾著靈魂。難道,我死了依舊不讓我安樂麼?而是讓我受盡鞭屍之苦才給予安寧?可惜,即使疼痛,即使鞭屍我依舊不可能再看見我的樣貌。死了就是死了,該拋棄的也就隻能拋棄了。
一陣嬰兒的哭啼聲打亂我平靜的心緒,隻感覺有種無法言喻的歡喜。一陣刺痛傳來,耳邊重新回到了吵鬧。我苦笑一聲,死了都不給於安寧。一道明亮的光照射進來,猶如一個漆黑的山洞忽然有了出口。我一步步的走過去,步子很慢,心裏在不停的猶豫。哭聲便是由光亮處傳來,我能聽得出那是我的孩子。
我心底暗暗痛惜,可憐我們母女這次恐怕要一起共度黃泉。還未出生,便跟隨母親我一起離去。作為母親,我是對不起她,虧欠與她。
“凝兒,母親在這,不要怕。母親帶著你共赴黃泉尋找你的父親,天下蒼茫,卻無法阻擋我們團聚。幽冥深深,毅然無法讓我們相隔。”我喚著,可是卻聽不到我自己喊出的聲音,一句句發至內心的話猶如沉入深海一般毫無漣漪。
我緩緩的走出,走出了漆黑的山洞。洞外的天很亮,刺的我有些睜不開眼睛,一片白芒根本沒有見到我的凝兒。太醫說過,凝兒是個女孩子,是個小公主。凝脂碧玉,浮華絕代。阿軒說過,凝兒一定會長的很漂亮,很美,絕色傾城。那時候我還對他笑著說,哪裏會有你說的那麼誇張。他笑著摸了摸我的腹部,褐色的眼眸中滿是溺愛之色,“她母親就長的傾國傾城,父親又英俊瀟灑,所以她定然是個最美的公主。”我嘴角彎起,心裏卻十分的甜蜜。然而,一切忽然間成為了泡影,阿軒的臉一點點的破碎了,碎成了一片細沙。
“阿軒,阿軒……”心痛的讓我無法呼吸,然而腦子裏卻閃現出阿軒死前的樣子。對啊,阿軒死了,再也活不過來了。曾經你闖過千軍萬馬孤身入境便是將我救出離國的後宮,為了我在七哥叛亂之時再次犯險進入敵國都城無非是將我帶回。你許是知道我心裏一直有他,可是卻從來不介意。我想過,幫你生下一個孩子,來還你所有的情,可是如今你卻又是因為我而死。我該怎麼還?該怎麼還?我咬了咬唇,現在我就去找我們的女兒,帶著他去幽冥地府中找你。
再次努力的睜開眼睛,一聲欣喜的呼喚讓我不禁眉頭皺起。耳邊,他不聽的重複著一句話,“醒了,醒了,絮兒醒了。太醫,太醫快來看。”
這聲音,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忽然間,一切都明白了。我想要握緊拳頭,然而卻沒有力氣。於是隻能重新將眼睛閉上,情願躲起來不去看他一眼。他還是未能放下一切,所以才施計殺了獨孤軒。心底一片冰涼,再也不願升起絲毫的溫度。為什麼,不能讓我了結自己的生命,而如今我們又該以什麼樣的身份來麵對彼此?
他似乎明白了,伸出手撫摸了我的眉間。“絮兒,你恨我也好,但我毅然選擇這樣做,不後悔。”
一隻有著粗糙老繭的手拿起我的手腕,放在了一塊冰涼的瓷枕上。手指拂上脈搏處,靜了片刻便有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回皇上話,因產下公主有些氣虛。且昏迷數月心智迷鈍,這些老臣開幾幅藥條理下就好。隻是,隻是……”說到這裏,老太醫開始吞吞吐吐起來,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他的聲音再次響起,“且說無妨。”
老太醫鬆開了我的手,衣服稀疏的聲音似乎他跪倒了地上。隻聽那蒼老的聲音說,“因娘娘曾經咬舌自盡,所以,恐怕,恐怕今後無法再開口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