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辭手裏這盒,還是聖上以前賜予自家老太爺的封賞,被慕辭軟磨硬泡從父親那裏討來,費了大功夫。
“施主有心,但恐令施主失望了!龍涎香珍貴,老僧身無長物,不知用何置換。”
弘度法師定力非常,一直尋著的心愛之物就在眼前,也不低頭去看,手裏掐著佛珠手串,一雙眼古井不波。
“晚生既然來了,還請法師行個方便。晚生不意為難法師,隻聽說法師身邊有極難得的沉水香,便想用這龍涎香置換。晚生誠意而來,萬望法師應允!”
“沉水香?”
弘度法師有些疑惑,莫名地看了慕辭一眼。龍涎香明顯比沉水香珍貴的多,居然還有用值錢物件換不值錢的道理麼。
“雖不知施主為何置換沉水香,但龍涎香比沉香貴重許多,老僧也不願占施主的便宜。何況,兩種皆是上好香料,應無甚區別,何必苦守這一種再去尋另一種呢!”
“法師錯了!”
慕辭微笑著打斷弘度,早就預備好的言辭正好用上,用來說服弘度法師。
“雖都是花,海棠與牡丹,也是不同的。法師既然認為香料無甚差別,又為何身處檀香經殿,還去尋找龍涎香呢?晚生想來,還是有些許不同的吧。”
弘度法師微楞,似陷入了苦思狀態,慕辭不欲打擾,靜靜等他從苦思中走出。
“慕施主討這沉水香,是為了一位女施主吧?”
弘度法師從苦思中出來,雙目精光更甚,張口卻不是參悟到的佛理,隻問了一句不找邊際但讓慕辭錯愕不已的話。
感受到了慕辭的錯愕,弘度寬宏一笑,好心解釋。
“老僧前幾日聽說有位女施主上東華寺求香,住持不允,惹得她大怒而歸。想來慕施主與那女施主所求一樣,應有些關係。”
“法師見笑了,那是九郡主。她若有甚失禮之處,晚生代她告罪,還請法師原諒,郡主她定不是有意為之!”
慕辭心裏打鼓,因了這事,原本九成的帶回香料的把握隻剩下六成。母也天支,可保佑他順利討來沉水香吧。
“那九郡主,乃是晚生的未婚妻,自幼嬌慣的刁蠻,法師不可在意。她對那沉水香喜愛得緊,晚生自是舍不得她失望,還請法師成全。”
弘度法師依舊是笑眯眯的模樣,不曾有過改變。
“那女施主有慕施主照看著,嬌慣也是該的。想來兩位郎才女貌,也是般配的一雙璧人。慕施主如此為女施主盡心,女施主也是有福的人。”
“法師客氣了!說來阿玖自幼喪母,我疼惜她也是應該的。晚生記得前朝有位苟郎君,那苟郎君能做到的事,後人也會出現相似的。晚生不敢言語用情至深,卻是舍不得她難過,舍不得她求而不得。她若笑起來,什麼不值得呢!”
這些俱是慕辭藏在心裏的話,憋在心裏太長時間,積壓太多,導致他情動之下不管不顧地說了一通。
他與李玖青梅竹馬,早已是親人般的關係,幼時的玩伴,年少的悸動,心裏眼裏也隻李玖一人。男女大防隔開了他倆的親密接觸,可有些東西,是磨滅不去的。
他就是喜歡關注著李玖,默默為她打點,盼她過得順意。等娶了她,自己更會用心照看她,不讓她受了委屈。
慕辭,永遠都是把李玖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啊!莫說一盒沉水香,再貴重的東西,他也樂得為她討來!
“晚生失儀,讓法師見笑了。實是不知該如何表達了,還請法師賜下沉水香,也不枉晚生走這一遭!”
“慕施主情意深重,果是良配。如此老僧也不好私藏著那香了,就送予慕施主借花獻佛也罷。也不必置換,這龍涎香老僧不敢享用,慕施主還是收回吧。”
許是慕辭的一番言語感動了弘度,老法師從身後的藤條箱子裏抽出一破舊的楊木盒,遞給慕辭。這簡陋的盒子,裏麵便放著千金難尋的沉水香。
慕辭接過盒子,細細聞了幾下,如此輕易便拿到了沉水香,他猶覺得是在夢裏。
“這就是沉水香麼?想來也是有些故事的東西!”
慕辭說得恍惚,弘度卻聽得真切,掐著佛珠的手停下,望向一旁的佛龕。
“也沒什麼好聽的故事,不過是一個製香女師與窮小子的故事。”
“恩?”
慕辭沒注意弘度喃喃細語的具體內容,疑惑一聲。本不指望弘度為自己解惑,沒想到卻真的聽到了下文。
“一個製香師和窮小子搭夥想要尋找貴重香料,最後製香師為了香料去世,窮小子也離開了。”
“愛別離,求不得,也是人生八苦。佛言世間萬事輪回,盼他們下一世做對百年夫妻吧!總比執著往事強些。”
“慕施主所言極是。”
弘度眼眶忽然有些泛紅,語氣也有些不好。慕辭敏銳地發覺,起身對著弘度法師恭身行禮。
“那就願法師,早日拋下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