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2 / 3)

他不說話,眼簾漫不經心地一斂,然後徐徐抬起,兩顆眼珠慢慢移上她的臉,就這麼默默盯著,令她覺得兩人之間的時間仿佛停止了一般。那雙眼中無喜無怒,似乎,他隻是單純地想盯著她看這麼長時間。就在她以為對話就這麼結束時,他開口:“又樂,我可以請教,你這句話,什麼意思?”

“我們……”她盯著他的耳朵,努力想著適當又不太尖銳的詞,“我們……停止交往比較好。”

“為什麼?因為我在約會的時候突然離開?”他冷冷勾唇。

“並不……”

“又樂……”歎息般的聲音吹在她耳邊,他疲憊地將額壓在她肩上,收緊雙臂擁住她,“請你……請你收回這句話,好嗎?”

“……”

“乖,別無理取鬧。”

“……不是無理取鬧,我不開玩笑的,Dano。”任他抱著,她的聲音冷靜得過分。

“寬恕一次不行嗎?”

“不行。”

他緩緩抬頭,鬆開緊抱的手,可仍將她禁錮在懷內。目光在正經的小臉上梭巡半天,他似明白了她不是開玩笑,不覺皺起眉,“這就是你所謂的‘以分手為前提的交往’?”

因他這話,些許詫訝飄入她眼中。他怎麼會知道這個,莫非……

“叔南告訴你的?”

“我聽到的。”他也不隱瞞,將回國那晚想給她驚喜的事簡單說明,不知不覺,語中夾上了火氣,“又樂,最初我就告訴過你,朋友需要幫助,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不可能不理。我的性格就是這樣,你想要我改嗎?或者,你真的覺得我冷漠一點比較好?”

她盯著他衣上的紐扣,一聲不吭。

驀地勾起她的下巴,直視她的眼,他挫敗地低吼:“你到底在生什麼氣?鬧什麼別扭?”

粉唇勾起一角。嗬,他連她為什麼生氣也不知道。

“Dano,我說過,如果我愛你,我一定第一個告訴你。”昂頭,讓下巴脫離他的手,她肯定地說:“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想分手。這句話的意思明確嗎?”

他臉色鐵青,咬牙盯著她,半晌擠出一句:“你不可理喻。”

“既然我不可理喻,也不再浪費你的寶貴時間了,再見。”她很幹脆地揮手。

盯著她的眼,陰雲終於成功攀上他的臉。諷刺地抬頭一笑,他別開眼,張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這就是她給他的答案?

好,真好。他愛她,卻不會因為她的無理取鬧失去尊嚴。

等等……他剛才想到什麼……

煩亂的思緒有點炭化,而她諷刺的表情更令他心火旺盛。

“如、你、所、願。”一字一字自他唇間擠出來,沙啞的聲音,仿佛從地底深處攀爬而來,悶煩,陰鬱,夾著幽昧烈焰。

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哢啦!刺耳的關門聲,隔斷兩人。

她呆呆盯著門,門外,一直沒有腳步聲,靜悄悄的,就像根本沒有人在外麵。久久,久久之後,她才聽到一道輕輕的、淺淺的、幾不可聞的歎氣。

腳步聲,終是響了起來。走得很快,很快,很快就聽不到了。

將自己丟進沙發,她盯著雪白的牆頂,心頭升起濃濃的……哀傷。

如果我愛你,我一定第一個告訴你。

腦中回響著自己的聲音,長長的喟歎從粉唇吐出來,她動動身子,伸個大大的懶腰。

是啊,如果愛他,她一定第一個告訴他。隻是,在這之前,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愛他。不知道,不知道。

他是個令人傾慕的騎士,卻不是一個好情人,或許,以後也不是一個好老公。她選擇分手是對的,對她,對他,都好。可是,為什麼眼睛有點酸……酸酸的……酸酸的……抬頭拭眼,有些清清的水跡。是什麼?

如果我愛你,我一定第一個告訴你。

原來,當她說分手時,也是開始明白愛他的時候。

她果然是個傻瓜……

他也是傻瓜。

房間裏寂靜無聲,一直……一直……

那晚之後,一切正常,地球還在轉,太陽照常升起,季節照常變化,小飯館照常營業。

因為柳秋沐多天未出現在小飯館,三名夥計閑聊時提起,隨口詢問自家老板,沒想到惹來自家老板的冷冷一瞟——很不屑很不耐煩的那種,嚇得他們噤若寒蟬。

分手了。

輕描淡寫三個字,勞又樂給了自家夥計一個解釋,免得他們沒事亂猜。

轉眼,半個月過去了。愚人節那天,儲奉封拜訪了小飯館,他的目的仍然是“獵人”,不過獵的方式有所改變。他推薦一種“段薪製”的合作方式,即:對於招攬的廚師,不必強製性天天到關氏工作,而是輪流排期,每個月固定一周或兩周到關氏餐飲部服務。若是遇到大型活動,則會友情借調,邀請這些廚師共同配合。聽說附近一些稍有特色的私家飯館都接受了這種協議。

看了協作條約,與以前她參加過的烤肉晚宴差不多。勞又樂考慮了幾天,又以叔南的意見為參考,他並不排斥這種區域性聯合的操作模式,所以,她答應了儲奉封的邀請,讓小飯館成為關氏“段薪製”下的一員。

當時,儲奉封多嘴了一句:“Dano這段時間很消沉耶,又樂。”

“我家小老板也很消沉。”顧牧條件反射地回了一句,隨即被虞叔南拍了一巴掌。

“沒有,我家小老板不知道多開心。非常開心。”虞叔南歪嘴一笑,皮皮的,壞壞的。

儲奉封很俊傑地沒說什麼,拿了文件離開。虞叔南戴上貓爪子,揮舞恭送。

時間淅淅瀝瀝,一路滑過,伴著春季的雨水,時而悶熱,時而濕涼。四月的雨水是屬於梅子的,今年的雨水特別多,時間似乎也過得特別快,持續陰霾的天氣,大片籠罩在城市上空的雷雨雲,白天,黑夜,黑夜,白天,轉眼便是四月之末。

與關氏的簽約從五月開始,缺少了柳秋沐的日子,小飯館仍然有一個免費小勞力——蕭妙雅。這位青春洋溢的年輕小女生對顧牧好感異常,常常借晚餐之機來小飯館打轉,問她學業緊不緊張,她信心滿滿地說應付得來。

既然如此,身為老板的勞又樂也沒什麼不可以。

不忙的時候,她在店裏削胡蘿卜壓花,盯著窗外的雨,她索然無味地發現,若不是他一心往小飯館跑,以她的工作和他的職業,他們根本沒什麼相遇的機會,更沒有偶爾撞見的尷尬。

多省心不是嗎?

叔南畢竟長她幾歲,偶爾閑聊,她還是把分手那天的事告訴了他。以朋友的立場,叔南沒說誰對誰不對,隻說他們這是冷戰,看誰先低頭。

低什麼頭嘛,她很冷靜地提出分手,他也答應了。瞧,快一個月沒見他了,不是真正分手是什麼。還好她沒有要死不活的,就是心情有點發呆。她也蠻佩服自己的,治愈能力超強。

這樣挺好的,他們分手後,他正好有時間照顧前任受傷的美麗女友。在照顧與被照顧中,兩人敞開心扉,舊情複燃,發現以前會分手是因為彼此當時的不成熟,現在經過時間的洗禮,兩人終於發現心中深愛的人還是對方……

“又樂,到了。”肩頭被人一拍。

“啊?”呆溺狀態的女子抬頭,看清站在自家樓下,靦腆吐舌,“謝謝,叔南。”

今日一場豪雨,從五點多一直持續到八點多的現在,店中雨傘不夠用,所以叔南送她回家。反正今天客人不多,早早閉店早早休息。

雨珠打在木棉葉上,丁丁當當,丁丁當當。木棉的花期總是先於葉子,滿樹的火紅熄落之後,剩下的便是鬱胡蔥蔥的綠。

站在樓邊的遮台下,勞又樂盯著濕漉漉的地麵,默默吐口氣。

虞叔南沒有急著離開,瞟瞟街燈下的雨線,他收了傘,抖抖抖,水珠飛濺。歪頭看了她一下,他“唉”了一聲,輕拍她的腦袋,“這樣吧,又樂,來我懷裏全力的哭!”

“咦?”

“我們做什麼事都要全力以赴。全力地炒菜,全力地烤蛋糕,全力地走路,全力地大笑,全力地哭泣,全力地……咦,喂,又樂你退後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