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山頭上的雷坎納第(3 / 3)

幾乎使我的心充滿驚恐。

當我聽得枝葉間簌簌風聲,

我把這喧聲與那無限靜寂

相比;我回憶起了永恒,

已死的時令和當前的

活的時令,以及它的聲息……

我的思想啊,在這無限中沉沒——

在這大海中沉船是多麼甜蜜!

(意大利 希爾維婭 譯)

從利奧波第故居博物館出來,天已近晚,沿著十五世紀斑駁高牆下的石板路走去,可以聽得見腳步的回聲,路狹,迎麵卻有緩緩開來的汽車,打了車燈,見路人便停下。石板路光滑如錦,高牆門前有時老者打坐,咖啡店、古玩店、鞋帽店、工藝品店早早就亮起了華麗的燈光,穿插著鑲嵌在古堡的石縫裏。古典情致與現代氣息相安無事,我們就走在這條古堡的石板路上,尋找另一個主題:音樂。

我問:“是帕瓦羅蒂麼?”意大利的朋友回答:“不是,但比帕瓦羅蒂還棒!”

意大利歌唱家亞塔吉利(1890—1957)也出生於雷坎納第,後成長為意大利二十世紀最著名男高音歌唱家之一。他的家境比較窮,父親是製鞋匠,吉利為六個兒女中最小的一位,自小便要作工,幫助家庭。但他熱愛音樂,每天工作完了,便到教堂的唱詩班練習歌唱,也上樂理課。七歲的時候,吉利便在教堂兒童唱詩班唱歌,十五歲時,老師發覺他的高音天才,請求他的父母親容許他去羅馬繼續學習、深造。1907年秋天,吉利離開雷坎納第前往羅馬,幾年後,依靠獎學金,考上了著名的聖西西裏亞音樂學院。這所高等音樂學府規定,學生不得在外表演賺錢,而吉利的家境貧困,聖西西裏亞學院的學費與食宿費昂貴,他便以“米羅若賽”的藝名在外表演賺錢。畢業前夕,吉利用他的真名在音樂學院的大廳扮演《金發公主》,大獲成功,並通過最後的考試,同時獲得這個年度的帕爾瑪國際歌唱比賽頭獎。音樂學院畢業之後,首次在威尼斯附近的羅維戈登台演出,扮演《歌女》中的恩佐的角色,大放光彩,從此走上了歌唱之路。

靠近市政廣場的PEOSIANI G PEOSIANI,長長的彩色噴繪垂掛,印著亞塔吉利風度翩翩向觀眾致意的畫像和他的名字。走進劇場,猶如進入金色大廳,滿耳都是吉利的歌聲,紅色的靠背軟椅整齊地圍在了中央,周邊盡是包廂,從二層至四層,一直延伸到穹頂,可以想像當年吉利在此演出的盛況。這裏既是劇場,也是亞塔吉利博物館,陳列與展出了亞塔吉利大量的演出服裝與道具,其中有中世紀的騎士服、頭盔與寶劍,有貴族的禮服、領結、領帶、皮鞋等,還有一套紅色的中國旗袍。演出時所獲得的榮譽證書、勳章等一應在列,黑膠唱片點綴其間,老年的講解員如數家珍,還是不能道盡,最後讓我們坐下,用耳享受亞塔吉利美妙的男高音。

吉利的大紅大紫並非在他的故鄉,這裏隻不過是一個出發的站台,真正讓吉利名揚四海,雷坎納第的高度還不夠,盡管它是建立在山頂之上。1917年後,吉利開始在國外演出,1920年11月進入紐約,這一演就是十年,紐約的大舞台使亞塔吉利的名字如日中天,從總統到平民,簡單天下無人不識君。1936年後,吉利在奧地利和南美洲進行演出,這時他不僅是男高音歌唱家,從1935到1946年,他還在十六部電影中扮演角色。當吉利回到唱歌家的位置上時,晚年的身體狀況已經不能讓他繼續很久,1955年4月20日,吉利在紐約結束他的演出生涯,這年重返意大利,在羅馬舉行最後的告別音樂會。

在吉利柔美灑脫、感情熱烈真摯的歌聲中,離開了古老的劇場。乘著夜色尚未最後暮合,我獨自一人快步行至市政廣場,鵝黃色的路燈開始點亮,教堂前一大長溜的石椅石凳上,有嬉戲的兒童與平靜打坐的老人,廣場高聳的鍾樓下開始擺出了夜生活的桌椅,小車打著近燈,從你的身邊悄悄地滑過,吉利的歌聲還在回響,微微俯身站立的利奧波第塑像,在噴泉的簇擁下低首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