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赫爾曼·黑塞對禪宗的研究與評價(1 / 3)

赫爾曼·黑塞對禪宗的研究與評價

書林折枝

作者:李世琦

1946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德裔瑞士作家赫爾曼·黑塞(以下簡稱黑塞)是一位對中國文化情有獨鍾的歐洲人。他對中國文化異常熱愛的一個重要方麵,就是對佛教禪宗的研究和評價。研究禪宗在海外的傳播和影響,黑塞是一個很有意義也很有意思的案例。

黑塞接受禪宗的過程

赫爾曼·黑塞(1877—1962)出生於德國南部巴登—符騰堡州的施瓦本地區卡爾夫鎮。他出生在一個國際氣氛濃鬱的家庭。他的父親約翰尼斯·黑塞是虔誠的傳教士,出生於愛沙尼亞,擁有俄國國籍。他曾在印度傳教,入了瑞士籍。因在傳教時患病,返回德國,擔任傳教士和印度學學者赫爾曼·貢德爾特的助手,從事出版工作。已經離婚的他1874年與貢德爾特喪夫的女兒瑪麗結合,於1877年生下黑塞,成為約翰尼斯第二個、瑪麗第四個孩子。

貢德爾特為德國人,曾在印度傳教多年,對印度的曆史、文化、語言有精深的研究,因年老而回到德國。黑塞的外祖母是瑞士人,會法語。他的母親出生於印度。在黑塞幼年的記憶裏,印象最深的是外祖父家巨量的藏書和來自世界各地的客人:

這座大房子是各方世界的輻輳之地。在這兒我們祈禱、讀《聖經》、研究印度語文,樂聲盈耳。在這兒,主人們懂得佛祖、老子,客人們來自五湖四海,他們的衣著透著異鄉和遠洋的氣息,攜帶著奇形怪狀的皮箱或藤箱,說著異國的語言。

從這裏我們可以看出,早在幼年時期,中國和印度的聖賢就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到了少年時代,黑塞就立誌要做詩人。“從我十三歲開始,有一件事對我來說就已經明白無誤,我要麼成為詩人,要麼就一事無成”。

立誌做詩人的黑塞表現出突出的詩人稟賦:異乎尋常的敏感,熱愛文學和大自然,極其重視自由和精神生活。因為對枯燥、刻板的課程難於忍受,成績優異的他從毛爾布隆神學校憤而出走,讓父母傷透腦筋,他小小年紀就陷入精神危機,有了自殺傾向。最後,父母隻好答應他輟學將養。從此,他再也沒有進正規的學校學習過,開始了他一邊工作,一邊自學、創作的漫長生涯。

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後,黑塞由於公開發表反戰文章被德國指為賣國賊,被迫遷居瑞士伯爾尼,加入瑞士籍。戰爭結束後,他“失去了房子、家庭、財產和舒服的日子”,陷入第二次精神危機,而且真的看了精神醫生。為了早日擺脫精神危機,“必須擺脫一切,專心致誌地把這場劫亂想通看透,懷著一個時明時滅的希望,再穿越它之後的彼岸,重新找回自然和清白無辜。”

黑塞認為,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爆發標誌著西方文化體係的失敗。1919年7月26日,他在致愛麗絲·勞伊特霍爾德的信中寫道:“多年來我就相信,歐洲的精神在走向沒落,需要回到亞洲的源泉去。有數年之久,我很敬佩佛陀,從最年輕的時候起,我就開始閱讀印度的文學。後來,我覺得老子和其他中國人更親近。”為了擺脫精神危機,他隻能到異質文化的印度和中國文化中去尋找解救的良方,他被人們稱為“佛教徒”。“由於我一生對印度和中國的智慧頗事涉獵(這是得自祖輩和父輩的家傳),我又部分地把我的新經曆用東方的形象化語言寫了出來,人們就常常稱我為‘佛教徒’,對此我隻有暗自好笑,因為在所有的宗教之中,我所知最少的恐怕恰恰就是佛教了。”

據專家考證,黑塞真正接觸佛教禪宗應該始於1924年。這一年,他閱讀了弗裏德裏希·E·U·克勞澤的著作《儒道佛——東亞宗教和哲學體係》,初步了解了禪宗思想的內容。1939年,他又從G·G·榮格為日本佛教學者鈴木大拙所寫禪宗入門書《偉大的解放——禪宗思想導論》撰寫的前言中有了比較深入的了解。

而黑塞真正研讀禪宗的典籍要到年過古稀之後。契機是他的表弟威廉·貢德爾特將宋代禪宗經典、素有禪門第一書之稱的《碧岩錄》譯成了德語,雖然隻譯了三分之一。該書是佛果圓悟於宋徽宗政和年間(1111—1117)住持湖南澧州夾山靈泉禪院之時,根據雪竇重顯(980—1052)的《頌古百則》加以評唱,又經過其門人編輯而成。夾山為善會禪師在唐懿宗鹹通十一年(870)開辟的道場,在開辟之後,有僧問善會“如何是夾山境?”他答道“猿抱子歸青嶂裏,鳥銜花落碧岩前。”禪意詩情,極為濃鬱,因而傳誦一時。夾山也被禪師們稱為“碧岩”。故佛果把其評唱集取名為《碧岩錄》(或《碧岩集》)。1956年年末,他在寫給卡蘿莉內·卡倫巴赫的信中寫道:“佛教在中國就具有一個全新的、非常充滿生機的形式(禪宗),在我們這裏,人們知之甚少。”對於《碧岩錄》德譯本的出版,黑塞表現出高度重視,認為是“1960年的一件大事”,隨即進行了細致入微的研究和闡釋。

黑塞對禪宗研究的特點

作為一代文學大家,黑塞對中國文化、對禪宗的介紹和研究有著非常顯著的特點。他不是從學術研究、宗教信仰的角度出發來關注、研究禪宗的。他不是漢學家,不懂中文,也從未到過中國。他閱讀的禪宗典籍是由德國漢學家由中文或英文、法文翻譯的作品。對禪宗及其其他中國哲人著作的關注從最早的接觸到後來的深入研究,一直是他追求人生真諦、解脫精神危機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