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染搖搖頭,許遠當時不停的叫他,鄧先廝。
此後,我從未見過鄧先廝。
我去林涼的家裏,她的母親正坐在她的小床上,一件一件的摔著她的衣服,又一件一件的疊好。她胡亂的抹了一把臉,罵道,“我生了個沒用的種…當初不該把她生下來…讓她這麼糟蹋自己的生命……”
語畢,便又捂著臉嗚嗚的哭起來。
我的心鈍鈍的痛。就好像有人拿著小刀在上麵割來割去。
摸著她的桌子,筆,台燈,擺飾,床,仿佛上麵還帶著她的溫度,她並沒有離我遠去。她好像還在我的眼前,坐在桌上,擺動雙腿,張揚而明亮地笑。像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我連真相都不知道。
我又知道些什麼呢,她的筆跡,星座,生日,屈指可數。我才深深的發覺,我們之間原來相隔了這麼大的溝壑。我們出雙入對,我自以為是與她小小的默契,原來是這麼不值得一談。
我隻知道她在戀愛甜蜜無比,偶爾眉頭緊鎖。
我們相遇在聖誕,我們相別在聖誕。
許遠說他看見了鄧四,確確實實真真切切。我去了他所說的路邊一家華麗蛋糕店,一頭及肩打理得很好的長發,他還留著這標誌性的發型。依舊幹淨整潔的衣著,下半身圍了一條明黃色的圍裙。
我看見他的時候他在店麵外和另一個女孩推銷蛋糕,提拉米蘇。
他的傲氣和尖銳的菱角被生活磨平了。他原來最不屑於這種工作,偽裝地露一個笑容他都懶得。可現在,即使疲憊不堪,他還是堆起滿臉笑容,以最親切的語氣來迎接顧客的一眼。有時候甚至是白眼。
仿佛他的自尊,冷漠,高傲,通通不複存在。
他站了一個下午,我也在轉角處等候了他一個下午。然後,他麻利地清理場地,再次出店時手上多了一個黑色手提袋。我一路尾隨他,直到他拐進一個破敗的巷口,頓了一頓,再次拔腿跟上去。
道路破破爛爛積了不少泥水,深巷裏總是漂浮一片垃圾的味道。
環境愈差,我心中的驚訝愈發多了起來。
鄧先廝有嚴重的潔癖。床一天要打理四次,上麵連毛發都不能沾,桌子幹幹淨淨一塵不染,何況之前他家經濟狀況不錯,住在有名的城北經濟開發區。現在又是為什麼,他居然變化如此之大。
他在開門。光線不充足,他老是弄錯鑰匙。
“鄧先廝——”我叫住他。
他眯眼望了我許久,似乎在辨別我是誰,又似乎在想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我想,他重新麵對我時定會有些慌亂和手足無措,但他隻是咳了兩聲,緩慢地朝我露出一個微笑,“秦沐昔,好久不見。”
竟生出一絲酸澀的異樣感覺。我僵硬地點了點頭,“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