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有情人(2 / 3)

“一句話,兩百塊!”王朝欣說。

張老板猶豫了片刻,說:“也罷,就兩百全文閱讀少年財王!”

“張老板爽塊,成交!”王朝欣不顧陳超的勸阻,果斷地與張老板擊掌成交。“師傅,換一個麵,留四寸皮殼,幫我深深地解一刀!”

玉匠照著王朝欣的吩咐做了。鋸縫過半寸深後,渾水逐漸淡了,漸漸地變成了乳白色。一刀鋸成,敲掉皮殼,解麵是一片青綠,象是新剔下的青菜葉片,綠得滴翠。張老板見狀,氣得蹲下身去,攥緊的拳頭放不開來。王朝欣卻笑容滿麵,說:“這玉石出自孟拱老廠,屬老山玉種。水色俱佳,是上好的玉料。來,按玉石生意上的規矩,玉石解漲了,是要給觀玉的掛紅的,托大家的福啦!”他從身上取出一把銀元,見者每人兩塊。當他走到張老板身旁時,張老板猛地站起身來,抓住他的手,說:“三少爺,求你了,這個玉石讓給我。要不,我賭玉的名聲這回全完了,回家去隻有領著一家老小跳疊水河了。三少爺,我出兩萬元,如何?”

“張老板,生意場上無父子!看這玉石的成色,是上好的翡翠,賣十萬八萬也值呀!”王朝欣說。“能這樣麼,在場的人會笑話我,我也是……”

張老板撲通一聲跪下,抬眼望著王朝欣,淚水如潮,哽噎著說:“三少爺,救救我一家老小七口人哪——”

王朝欣慌了手腳,急忙攙起張老板,說:“好吧,兩萬就兩萬,本錢就當是你下的注!”

張老板不停地叩頭:“謝了,我張家的恩人!”

王朝欣不敢接受叩謝,說:“張老板,你做過頭了!你說過,是財氣,大家分享嘛!”

王朝欣賭玉,又讓玉的事很快就傳遍了騰衝城,消息比長著翅膀的鳥兒還飛得快,大街小巷到處是對王朝欣的讚揚聲,誇讚他的慈悲心腸和博大胸懷。“宰相肚裏能撐船,何況區區幾萬元呢!”“信譽和名聲比銀元更有價值!”“做大事業的人,不惜小錢!”隻要能用上的讚美之詞,人們全都用上了。張老板一家理是對王朝欣感激涕零,抱著一種感恩之情感念著王朝欣的名字,不過,張老板心底多少有些愧疚,在眾人麵前向王朝欣下了跪,等於是向王朝欣討要了幾萬元,羞愧使他一回到家就閉門不出,人們怎麼議論他也不管了。有了一個美玉,可以使家人安定地生活,受點委屈又算什麼呢!韓信都還鑽過褲襠呢!人們對王朝欣的讚譽,也傳到了護路隊長魏誌的耳朵裏,他聽了有些不自在,但也不便在人前詆毀王朝欣,隻是在心底又增添了些對王朝欣的怨恨。“他娘的,什麼好事都讓他三少爺占了,真是天不平地不平呀!”在大白馬上,魏誌忿忿地說。“總有一天,我要向他算算賬的!”

魏誌兩腿一夾,催促大白馬飛奔。大白馬奔馳在沙石路上,象一團白雲從林間飛過,遠遠的聽不到一丁點兒聲響。青翠的樹林向後退去,轉過了幾道彎,來到了寬敞的田野。又是稻穗揚花時節,一陣陣花香從魏誌的鼻翼上掠過,他嗅不到稻花的芬芳。“走,去找李小姐!”他情不自禁地指揮著白馬,奔向和順鄉去。一路上人們避讓著他,誰也不想得罪這個護路隊長。來到李家大門外,魏誌勒住白馬,在門外的石板路上轉悠。馬蹄聲得得直響,象是鐵匠有節奏地敲擊鐵錘,一聲聲震動著李家的人。夕陽下,大白馬閃射著一種淡淡的金黃色,魏誌臉頰彤紅,象是酒醉的樣子,他不說話,也不敲門,他在等待著李家開門,終於,大門吱嘎一聲開了,李老爺走出門來,說:“魏隊長,有空呀,請下馬到家裏坐,天熱,請喝一盅茶解解渴!”

“小姐在家麼,我能見到李小姐麼?”魏誌說。

“我那丫頭,脾氣不好,她說,她什麼人也不想見。”李老爺平靜地說。“丫頭說,魏公子來,就請你喝杯茶,什麼話也不消說。”

“小姐不見我,我喝什麼茶最新章節絕品高手!”

“對不起呀,魏隊長!”

“廢話少說!”

魏誌從腰間拔出火槍,叭的朝天放了一槍。槍聲脆響,驚飛幾隻雀鳥。白馬也驚了,躍了一躍,魏誌身子晃了一下,又穩住了。“小姐不見客?李應芝是不敢見我!”他大聲說。“要是王朝欣那小子來,她會從樓上飛下來的。李應芝,你有眼無珠,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啦!”

魏誌勒轉馬頭,策馬馳走。

“這副德性,難怪我那丫頭不喜歡!”

李老爺邊說邊退進門去,邦的一聲關上了大門,有人趕來看看熱鬧,可是什麼也看不到。

魏誌縱馬狂奔,半頓飯的工夫就回到了家裏。他的家在縣城西南的郊村,父母以務農為生,憑著他的膽量和一個朋友的關照,他才到縣衙裏當差,得到賞識,當了護路隊長。他的家是一個不大的四合院。這種四合院並不象富貴之家那種雕梁畫棟的四合院,僅僅是四麵都蓋了低矮的木房,圍成了一個大院子。進了大門,農耕器具、鋤頭、畚箕隨處可見,但處處收拾得井井有條,地麵幹幹淨淨,可見父母的勤勞。正房三間,右廂是牛廄和柴草房,左廂是灶房和一間客房。魏誌牽馬走進院子,任大白馬自己回廄去吃草料,他衝著在家等候的幾個弟兄們說:“弟兄們,別等啦。臨時有點私事,耽誤了!”

正堂門外的八仙桌旁,坐著四個青年。他們喝著水酒,臉都紅了,看見魏誌,都站起身來,說:“大哥,你來遲了,要罰一碗!”

“好,罰我一大碗!”魏誌來到八仙桌旁,接過酒碗,一仰脖咕咚咕咚喝幹了酒,摔碗在桌上,說:“我有什麼私事,是去李家門外放槍去了。不行啦,弟兄們,徹底完啦。王家三少爺蜜得吃、花得戴,全城都在讚揚他,他比中了狀元還風光哪!老子一心一意就愛李家小姐,王家三少爺攔路奪人,我心痛!弟兄們,說,奪妻之仇,怎樣報呀?”

“大哥,王家迎親那天,攔路搶親!”

“是呀,憑我們弟兄手中的槍,土匪強盜都不怕,還怕了王家!”

“可是,王家三少爺不是強盜嘛。大哥,強扭的瓜不甜!”

“別說了,我心煩!”魏誌打斷弟兄們的話頭,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爹娘呢,該殺兩隻雞款待弟兄啊。別客氣,我今天也想吃雞肉。我爹娘下地幹活還不回來。天要黑了,等不得殺雞啦。弟兄,走,上官道去,看看有沒有強盜搶馬幫,我們也去找一頓晚飯錢!”

黃昏時分,王朝欣回到家裏。廚房裏傳出油炸穌肉的脆響,肉香味飄出來,勾出他的涎水,他急忙咽了回去。望望天宇,深藍色的天幕下冒出了幾顆亮晶晶的星星。炊煙透過屋頂徐徐升起,象是給星星送去薄薄的輕紗。幾隻麻雀在屋頂上跳躍,不知是誰驚嚇了它們,打閃一下翅膀飛走了。院子裏清清靜靜,幾盆花兒耐心地開放著。丫頭小玉走出來,喊:“三少爺,老爺要你去。老爺在大廳裏等你!”

“知道了,小玉!”王朝欣說。

王老爺大病初愈,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品著茶。他臉色紅潤了些,人也精神了,望見朝欣,臉上綻開笑靨,他說:“來,朝欣,你的事我也聽說了些,是你大哥帶回來的消息!”

王朝欣在下方的椅子上坐下來,說:“爹爹,今天的事,在縣城是傳開了,讚楊的,說我傻的都有,我不論它最新章節重生在白蛇的世界裏。雖然在那情境下我有些無可奈何,把玉石讓給了張老板,但是我不後悔!”

“做得好,欣兒,舍得那樣做,確實需要大胸大懷!”“王老爺呷口茶,說:“小時候,我給你講過舍身飼虎的故事,那是佛家的故事,也是佛的教義,雖然你不信佛,但你有佛的心腸,錢財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但人情是世間最寶貴的東西,它象一麵鏡子,映現出一個人的心境,映現出一個人的品質。欣兒,我為你感到自豪,生活中,生意場上都需要舍已為人的精神。那張老板,我認識,那不是個小氣之人。他下跪求人,已經是到了難上難的境地了,俗話說的,三文錢逼死英雄漢,也就是這個意思吧,你幫了他,生意場上,你會多很多的朋友!”

“謝謝父親教導,我記住了!”王朝欣說。

“三弟不是傻瓜,是隻瞎貓!”王朝貴兩手叉腰,慢騰騰地走進客廳裏來。“兩百元是現大洋,去賭一個渣巴玉,賺了幾文就瞎神氣,要是賠了本,記在哪個賬上……”

“朝貴,就你窮話多!”王老爺衝著王朝貴說。“你說說,兩萬元進賬又該記在哪個賬上?”

王朝貴頭一偏,哼一聲,走出了客廳。

“朝貴,好高騖遠,不紮實。”王老爺語重心長地說。“生意,要從細微處做起。你爺爺創立福祥商號之前,在瓦城挑水賣的生意都做過,後來,當了幾年的學徒,這種精神,在你大哥身上完全找不到了,欣兒,我希望你要記住根本。往後,福祥要靠你了。段家的九源,段老板已把經理讓給了長子,那段公子還比小幾個月吧,聽說,九源近來做得很好!”

“我明白爹的苦心!”王朝欣說。

“生意上的事,今天不說啦,欣兒,為父問你一句,你對李家的應芝小姐印象如何,有什麼打算?你娘請媒人去提過話了,就看你的意思?”

“應芝是個有膽有識,知書識禮的女子。有人說她不規矩,那是老眼光看人。應芝讀過新書,有些新思想,新行為。父親,我們這個時代在慢慢地改變,應芝不裹小腳,是響應‘天足會’的號召,女人,為什麼都要裹一雙小腳,連走路都顫顫驚驚的呢!外麵都在傳言,孫中山先生在領導同盟會進行革命,目的是推翻滿清封建王朝,建立共和……”

“住嘴,朝欣。我們王家是老實的生意人,我不許你胡作非為,你千萬不要聽別人瞎說,要遠離那些離經叛道之人,不能誤了生意,誤了自己。我們爺倆要商量的,是你的婚事!”

“若娶得應芝小姐為妻,於家於業皆有益!”

“好,我就要這句話,你的婚事,眼下是王家的大事。男子漢,就是要提得起,放得下。當初,我送你去瓦城,本意是讓你學習經商,也為陳家接續香火,無奈天意勝過人算,你與陳家小姐有緣無份。為了尋找清蕊姑娘,你差點兒丟了性命,你也盡心盡力了,你對得起陳家,也是老天爺要助我王家,又把你送了回來。好,我就再請人到李家提親,你要準備好!”

丫頭小玉和王朝蘭來到客廳外,見王老爺說著話,等了一會兒,王朝蘭等不住了,大聲說:“三哥,你出來,小玉有話要告訴你!”

王老爺望望女兒,說:“蘭子,你們的話,爹聽不得嗎,又講什麼悄悄話!”

“爹,這幾句話,你真聽不得最新章節二心!”王朝蘭說。

“去吧,欣兒,蘭子找你肯定有事!”

王朝欣起身告辭,向父親行了禮。他來到客廳外,王朝蘭就抓住他的袖口,踮起腳湊在他的耳邊悄聲說:“應芝姐姐跌倒扭了腳,腳腫了走不得路,小紅姐姐背她到百草軒去了,你快去,應芝姐姐是想來見你才扭了腳。三哥,你還不知道吧,魏公子來逼親,開槍打人啦!”王朝蘭把話說得很神秘,小玉在一旁竊笑,王朝蘭向她擠擠眼睛,又說:“快去,三哥,別吃飯了!”

“你騙人吧!”王朝欣說。“你讓開,我這就去,魏隊長開槍打人,我不信……真的,沒有打到人,驚飛了幾隻鳥,蘭妹,你哄我,我有機會報複的,等你找姑爺,我再說你!”他不再聽王朝蘭怎樣辯解,抽身走了。是的,轆轆饑腸攪動饞涎的感覺沒有了,一種心急心跳的感覺在周身流轉,令他全身發熱。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呀,應芝跌倒了,急切地想見她,但見到她又要心急心跳,這是愛的感覺,沒有愛,誰會動心呢!夜幕低垂,罩住了黛色的山峰,就要掩住瓦屋背脊了。巷道裏的路麵還清晰可見,青色的石板閃跳青幽幽的夜光,百草軒是姓劉的老中醫在村邊開的中藥鋪,當路的案幾上亮著燈,燈光如豆,似乎無法照亮百草軒。王朝欣走進百草軒,看見李應芝依靠在床台上,老中醫為她擦著藥液。老中醫說:“不傷筋,不動骨,擦兩次跌打藥就能好,晚上用熱毛巾暖暖腳。小姑娘,表叔要奉勸你一句,走出家門走大門為好,翻窗越戶走梯子容易傷了腳!”

“我家老爺管得緊,小姐出門不容易。”小紅站在一旁,說:“魏家來逼親,小姐心急……”

李應芝搖搖頭,示意小紅不要動聲。小紅自知失言,作個鬼臉,又說:“我家小姐去菜園種菜,是鋤頭碰了腳,我說的是真話,騙人的是小狗!”

“丫頭,你哄得了別人,哄得我?”老中醫發現了王朝欣,示意他坐下。“鋤頭碰的傷是這樣,小姐金枝玉葉,也要種菜,小姐的腳上沒有半點黃泥巴,比丫頭的臉皮還要白嫩些!”

“應芝,還能走路麼?”王朝欣站著問道。

李應芝見了王朝欣,喜上眉梢,綻開一個笑臉,腿傷似乎好了,站起來說:“好啦,朝欣哥,我能走路。我家表叔妙手回春,藥到病除!”

“哼,還誇我,我的藥沒有三少爺的話神。”老中藥收拾藥碗,擺到了案幾上,說。“小姐,乖乖坐著,你的腳確實傷了,要嫁人也得等幾天……好,我不說啦,我讓開,我不懂年輕人的心!表叔可是過來人呐,想當年,你表嬸跌倒,是我從河邊抱著回家的,當然,那是一個晚上,隻有雜白雜白的月亮,我們小時候,也偷著去河邊洗夜澡!”

“三少爺,我家小姐,都是為了你腳才扭傷了,你快抱著小姐送回家去!”小紅說。“魏誌騎著大白馬來找小姐,小姐不見,魏誌朝天打槍嚇人。三少爺,你可要講良心!”

“小紅,我知道了!”王朝欣說。“你嘴巴饒人些,你催著小姐嫁人,你想陪嫁麼?”

“我……我不陪嫁,我要回鄉下去!”小紅說。

“八字還沒寫上一撇,說什麼呀!”李應芝說。“我的腳好啦,小紅,我們回家。朝欣哥,你真來看我,謝謝你。你不要送我,讓人看見不得!”

李應芝走出百草軒,腳有些跛,小紅扶著她,沿著大路慢慢走去。王朝欣瞧著她倆的背影,又一種憐愛襲上心頭,情不自禁地說:“應芝,等著坐花轎吧。明天,我就請媒人上門提親。你要是腳不好,我就背著你回娘家的門!”

“三少爺,你走好全文閱讀曆史進程!”老中醫說。“小姐春心大動,等不得媒人啦,你該自己去提親!”

“是呀,大表叔說的好,我照辦!”王朝欣說。

陳清蕊抱著嬰兒,慢慢地走下青崗寨的坡道。坡道崎嶇不平,有些泥濘,她走起來很是吃力,顫巍巍的。路旁的山木瓜熟了,枝頭彎下來,象是在招呼人們采摘。玉米地一片油綠,包穀棒子掛著一串串紅纓,有的幹枯了,象是老人下巴頦的胡須。跟著陳清蕊的幾個傈僳婦女,提著包袱和挎著背簍。她們在嘰嘰咕咕說著話,雖然聽不太懂,但陳清蕊明白是在提醒她要小心些。楊延富迎上去,說:“清蕊,讓我來抱孩子。王家添人進口啦,姑娘上青崗寨時單身一人,出村是母子一雙,王家喜上加喜了。三少爺見了孩子,要笑得合不攏嘴!”

“楊師傅,真難為情。”陳清蕊聽了楊延富的話,兩頰熱得緋紅。“我到底算是王家的少奶奶,還是陳家的大小姐呀,真的難於見人。不過,不去王家找朝欣哥,我又能去哪裏。你們騰衝人常說,屎急不怕路爛,肚餓不怕害羞。為了這王家的根苗,人家戳脊背搗腰杆我也不在乎了。楊師傅,孩子睡覺了,起名叫王陳崗,或許朝欣哥要改名!”

楊延富接過嬰孩,看著孩子紅撲撲的臉蛋和胖乎乎的小手,笑著說:“是個胖小子,愛死人了。二太太見這孫子,要三天睡不著覺!”

“楊師傅,這回,你要拌月子婆的雞蛋碗啦!”走在前麵的傈僳婦女說。“相好的還沒滿月,雞蛋我們送給,你可要讓她騎馬,月子婆不走長路。你們漢人家月子婆嬌貴……”

“謝謝你們啦,大姐!”楊延富笑著說。“開不得玩笑的,雞蛋碗是王家三少爺的!走啦,三少爺往後再來感謝,夥計們,照看好騾子,趕緊些馱腳,福祥商號等著這批貨了。那邊連降幾天暴雨,我們耽誤許多天了,真對不起王家!”

馬幫大部分越過了山寨門,浩浩蕩蕩走向大道。馱鈴聲、吆喝聲響成一片,十分熱鬧。幾個熱情的婦女,硬是要把采摘的木瓜送給楊延富。他卻不過情,收下了,婦女們才有了笑臉。他向婦女們告辭,懷抱嬰孩趕上陳清蕊,說:“清蕊,你先走一程,就要放哨了。午後的太陽落山快,山林裏天也是黑得快!”

“我能走,楊師傅!”陳清蕊邊走邊說。她順手撿了根木棍挑著自己的包袱。“大叔,你說的二太太,是朝欣哥的娘吧。是不是王老爺的妾?”

“嗯!”楊延富說。“二太太當年是王家的丫頭,被王老爺看上了,納了妾。二太太是個好人,在家裏安守本份,不爭不鬧,到是大太太時常找二太太的岔子。王老爺寵愛二太太,大太太有些吃醋,性格也古怪!”

“天,我真怕!”陳清蕊說。“兩個婆婆,順從哪個呀。要是朝欣哥沒有回來,我該咋辦呢?”

“你跟朝欣緣份未盡,會相見的!”楊延富說。“我去過瓦城,在金多堰蹲著,閑得無聊。聽說,三少爺上過玉石場,還四處找過你,怕是回騰衝了。他是男人,回家的路再難,他也不怕!”

有很長的一段路是上行的山路,路心成了凹道,左邊是茂密的樹林,右邊是低矮的灌木叢,灌木叢掩敝著的是又深又長的山箐,山路愈往上走視野就愈開闊,抬眼望去,上山的路沒盡頭,寬闊的視野卻被前方的山嶺擋住了。等到馬幫感到疲倦需要停下來休息時,上行的山路也到了盡頭,到了一個山嘴子上。從這裏拐個彎向南走,又是下行路了。站在山嘴子上遠眺,是一條南北走向的長壩,好象甘蔗寨遙遙在望了。天已近黃昏,壩子裏升騰著霧氣,景象朦朧,那種霧氣,是炊煙和水汽凝結成的全文閱讀諧趣亂神記正式版。

楊家馬幫就在山嘴上宿營。夜一派寂靜。幾株巨大的核桃樹樹冠連在一起,仿佛天宇就靠這幾株大樹頂立著。馬兒、騾子在吃夜草,它們咀嚼時的磨牙聲清晰可聞,但這使大樹下的夜更顯得安靜。樹下,篝火還在燃燒,映紅了一片夜色。楊延富和幾個小夥計守在火堆旁,沒有人說話,有幾個夥計在打盹兒。

突然,響起幾聲清亮的嬰孩的啼哭,哭聲如鴻雁在夜空飛行,無形的羽翅撲打著深沉的夜空。楊延富站起身,伸個懶腰,匆匆走到幾架馬鞍搭成的棚子跟前,輕聲問道:“清蕊,是不是冷?孩子這時候哭,怪揪心的!”

陳清蕊躺在棚子裏,墊的是棕墊和羊毛氈,蓋著兩張毯子,嬰孩在她的臂彎裏呱呱啼哭,她小聲地哄著孩子,孩子止住了哭聲。她說:

“不冷,大叔。陳崗,是肚子餓了!”

“明天,趕到甘蔗寨去。後天,就到家了。”楊延富說。“這孩子未滿月就經風見雨,長大了一定是個剛強的男子漢!”

“大叔,你歇著去,陳崗吃奶,不再哭了!”

突然,一陣風在樹林裏吼起來,嗚嗚的吼聲仿佛野狼在嗥叫。西邊天,響起一陣悶雷聲,轟隆隆從夜空滾過,有人說這是仙人在天上滾石頭。楊延富望望天空,明亮的星星少了許多,月兒也不出頭,他說:“當心夜雨,看好牲口!”

王朝欣獨自一人坐在屋裏,手裏捧著那塊青翠的玉佩,燈光映照著玉佩,仿佛要把玉佩熔化。他臉色憂鬱,眉頭鎖著,一雙眼睛凝視玉佩,眼珠子一動不動。就要迎娶新娘子了,他的臉上看不出一點高興勁兒。他的新娘是他心愛的人啊!“清蕊,我們的緣份盡了嗎?”他喃喃自語著。“看見這玉佩,我就看到了你的笑臉,你黑溜溜的眼睛在看著我,你的笑聲在我耳畔縈繞,清蕊呀,是我沒本事,沒能保護你,讓你象一隻蝴蝶隻在花叢中飛舞片刻就消失了。清蕊,你能聽得我的聲音嗎,想起你,我的心痛,我想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