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團團簇簇的燈籠掛在街角,左搖右擺,透亮又鮮豔,蔣喬左手提著一張燈籠走在街上,右手提著從煙雨閣裏打包而出的桂花糕,覺得夜晚這種滿大街掛燈籠的情形著實浪費,想想還是太陽夠反應快,每日日出日落就那麼短暫一刹那,任誰都留不住,哪似這燈籠誰人一點就可以亮上一整夜完全不抵抗,待到天明時分太陽出來時,萬丈金光更顯其實隻是一破舊紙張防風,白晝黑夜交接的刹那,還有種老夫少妻的應景感,想來燈籠此生注定在夕陽朝陽麵前不是短命相就是賤相,隻要堅持做自己,就永無出頭之日。
一拐到前方清淨的街道,顧沛禹忽然就像是從天而降,純黑的長衫淨得有些紮眼,雙眸充血看似要哭得一發不可收拾,眸中一片散亂有種天長地久的似癡如醉,像離成功將死就差一步卻仍注定明早起床還是生龍活虎,照說十三歲就出來殺人放火不應如此弱不禁風,蔣喬手拎著桂花糕,見狀不由吃驚張大嘴:“禹禹你說去黑水部族,該不會是去京城改聖旨吧,早就跟你說你易惹禍患,有隨時被人追殺的血光之災,就別再這樣為銀兩不擇手段了,與人結怨隨時死於非命啊,就知道自己尋開心找激情也不顧及家中老小?”
“那黑水部族也不知放什麼東西,提前服下解酒藥也不能擋煞,還是回煙雨閣準備藥湯讓我泡一泡。”顧沛禹渾身酒氣,似原本的青草香氣混合在一起,似青草香氣在不斷反彈掩蓋,在燈籠映照下更讓蔣喬想起一種貴妃醉酒的楚楚可憐感,覺得顧沛禹被人追殺還時男時女也是一種情調,對他而言門麵功夫也不浪費錢,轉身就可從一個雄赳赳的男子漢,變成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追殺時脫離苦海可是輕而易舉之事,蔣喬抬起燈籠,仔細一看顧沛禹脖頸處大片紅疹:“禹禹,一日夫妻百日恩,給一百兩我送你回煙雨閣。”
顧沛禹抬手搭在蔣喬的肩膀上,手拎起她的衣襟像要將她丟下池中放生一樣:“你是不是覺得我醉酒後就沒有收拾你的實力,再胡說八道,煙霞湖底絕對歡迎你。”
蔣喬委屈一噘嘴,顧沛禹瞥她一眼:“你嘴翹這麼高,是給我臉色看麼?”
蔣喬忙識趣搖頭:“我日後還靠禹禹你求財求桃花,怎敢給你臉色看呢?”
明月像一張弓,彎彎地掛在天空,煙雨閣晚上閉門謝客後,店裏空蕩蕩無一人,蔣喬也不知一群人究竟去了何處玩,這柳州城又不似京城般天大地大,怎會玩到亥時都不見人影,粗手粗腳地將水燒開倒入木桶,自己一試水溫被燙得差點要重新投胎,在姚德房間內找到顧沛禹所說的那種草藥,回樓上時見顧沛禹一脫掉上衣,露出大片大片的紅疹,顏色瑰麗像得了不治之花柳症,不由感歎道:“這柳州城內大部分女人都先看外表,若當日煙雨閣內你是這般模樣,我就不信那些女人還能趨之若鶩地去爭搶,既然你這麼聰明,就不應該笨得去那種又窮瘴氣又多的黑水部族,那邊的人是不是一見你就圖你雙目凶險不吉利,想出來跟你打江山混一輩子啊,想人脈廣也不是你這種識人法?”
顧沛禹英俊的麵容,沉浸在一片霧氣繚繞中,一時間懶得搭理蔣喬閉上雙眼,蔣喬繞到顧沛禹後方為他推肩捏背:“最近我聽說惠聖王朝有座尼姑庵,女住持不守清規到處都有自己大宅,每晚帶上庵中所添香油錢,換上尋常婦人衣衫去尋歡作樂,而尋常男人不爭氣一見有錢女人立馬目光短淺,那女住持做事這樣大膽,你有沒有在路上遇到,栽倒在她手上?”
顧沛禹淡淡一抬手:“我做事很有分寸,即使外麵尋花問柳,她們也不過占小便宜而已,將來有什麼大便宜還不是讓你占?”
蔣喬嬌滴滴地一聲:“禹禹你的情話怎每次都這樣露骨?”
這時外方忽然響起噔噔噔的敲門聲,敲鑼打鼓般給人一種不祥的感覺,像是馬吊和牌般急切,蔣喬一驚,已聽腳步聲入內,一想自己方才進來之時似乎沒有掩好門,忙起身將屋門一帶下樓,慶幸自己幸好穿成這樣,若是在房中忽發奇想,想與顧沛禹鴛鴦共浴,脫到一半隻剩裏衣,豈不是穿著一半就要去開門,剛到樓下就見十八姑提著一個小壇入內,一把年紀穿一種極其難看的大紅色實在刺眼,一見蔣喬也是吃了一驚,讓蔣喬恨不得她此刻是個盲的,十八姑一臉懷疑的表情:“三小姐你怎麼會在此處,店中夥計與掌櫃呢,我來外帶冰梅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