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蟬脫殼少年心
少年向項梁討問起櫟陽獄的情況。項梁警覺地環視四周,方才絮絮道來:
“這櫟陽本是秦獻公與秦孝公時的舊都,商鞅變法時,這個酷吏看中了鹹陽左扶崤函、右控隴蜀的好風水,便把秦都遷去了那兒。櫟陽,最是聞名的除了舊宮就是這櫟陽大獄了。這大獄耗費了十餘萬徭役七年之力方才建成,方圓二十餘丈,圍牆高達五丈,以櫟陽令府邸為中心,東為盜獄,西為賊獄,南為網獄,北為捕獄,西南為雜獄,東北為具獄,而西北與東南則各自作為官署文書和律令典籍的收藏之所,顧名思義,酷吏正是取李悝《法經》六篇而欲囚天下罪人於此。”
“六大獄所囚之人各不相同,因此所守獄卒安排尤為精密。櫟陽獄獄卒計三百餘人,晝夜不間巡視查哨,不同的刑獄,巡邏時辰間隔不一。就我這網獄而言,白日裏每半柱香便會有人相巡,有任何風吹草動,即刻會被獄卒察覺,圍而攻之,櫟陽令府居中而設,正是為此八方耳目之便。這也是為什麼,幾百年來,‘櫟陽大獄’固若金湯遠勝秦都鹹陽廷尉府。而你我所在正是南麵的‘網’字鐵獄,自從秦相繼殲滅六國以來,所謂的六國罪人大多囚禁於此。”
說到這裏,項梁歎了一口氣,隻見他緩緩地挽起纏住四肢的鐵索,立起身道,“秦人怯懦,懼怕我六國勇士武藝超群,不但迫我等服下渙神散,更是以這‘網’字鐵獄銅牆鐵壁困住我等,瞧這牢房,六麵皆由精鐵鑄造,四周皆是密不透風。而獄門鑰匙更是由櫟陽獄掾司馬欣親自保管。因此即便門外那些獄卒統統被小兄弟你毒死,我們也是出不去。不必白費力氣了。”
見少年略顯失望,項他在一旁哼哼道:“如若不是我與叔父又中了吻葛,憑藉族叔功力,渙神散之毒不過小事,我族叔‘天問掌’無堅不摧,隻需恢複六成功力,區區鐵壁豈會震不開?”
少年正要爭辯,項梁擺手道:“他兒,你莫要托大,老夫這點微薄的名聲,殷榮這老賊豈會不知?這間鐵獄正是專為我項家的‘天問掌’而設,老夫進來時曾仔細探過,獄道與獄門間皆用鐵條填砌,多達十餘來層,每兩層上下用鐵棍穿連,四壁再以鐵水澆築灌縫,哪怕老夫恢複十成功力亦是不能。更何況如若老夫破壁而出,如何瞞得住這百來號獄卒,無非自尋死路罷了。”聞得項梁此言,項他神色亦是一黯。忽地項梁話鋒一轉,沉吟道:“不過也並非全無希望,隻是……”
“隻是什麼……”項他與少年異口同聲地問道,二人對視一眼,皆是哼聲瞥過頭去。項梁見這兩個孩子賭氣,搖了搖頭笑著解釋道:“老夫近些日子方才逐漸回複少餘功力,便用‘蟬翼手’將四壁六麵探了個遍,四壁這般堅固,唯有牢頂西南一塊最是薄弱,如若破開牢頂,倒還有一絲希望。”
“可是族叔,”項他皺眉道,“這牢頂高地二丈,‘天問掌’的掌力怕有不及……”
“笨小子,”項梁朝著項他的腦殼上就是一個響栗子,“誰告訴你老夫要使‘天問掌’了?”隻見項梁閉目雙掌合十,聚真氣於指尖,隻聽他‘霍’地一聲,倏地雙手上托,至頭頂相對,五指成虛爪形,右手食指紅若赤銅,真氣隔空破指而出,片刻工夫,一道白光刺目而入。二人仰頭望去,隻見鐵製的牢頂已然穿了個透明窟窿。項梁麵色凝重,倏地順時針掄指劃成圓,真炁不斷上湧,沒多久,項梁雙手卻是顫抖不已,再也挪不動分毫,一個方徑半米大小的圓劃了半盞茶功夫。
“族叔的‘爻魂指’!”項他驚喜地回頭向項梁看去,卻見項梁業已倒地,發髻散落,二人驚呼著撲向項梁,隻見他嘴角溢出一溜鮮血,顯然是運功過度,已然引發內疾。而整隻右手呈青紫狀,五指腫得紅蘿卜也似顫抖不已。
“哇塞,大叔,您太牛逼了,”那少年第一次見過這等武功,黑不溜秋的眼珠子裏閃著無比興奮的光芒,擦著眼白滴溜溜直打轉,似在打著什麼主意,“您這功夫叫什麼名兒來著……”
項梁推開項他的攙扶,戰抖著直起身子,咳嗽著對少年道:“這招‘流金鑠石’本是我項家‘爻魂指’中最頂尖兒的。‘爻魂指’出自《楚辭·招魂》:”十日代出,流金鑠石。“所謂其熱酷烈,金石堅剛,皆為銷釋也。練到極處即便說有熔金化銅之能也不為過。奈何老夫終究功力不濟,隻開得這般大小的天窗,不過也幸得小兄弟喂倒了門外這些個雜碎,方才有隙不致驚動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