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起,她便離開凡界,兜兜轉轉誤入北冥。
她依稀記著,自己醒來之時,鮮血布滿衣襟,躺在距舞宮兩三丈的一塊暗礁上,黑壓壓的,她以為自己將離死神不遠了,即將永別青丘,父親和娘親,還有絮絮叨叨說三道四的恩明,凡間千裏紅塵……
深處,酒酒曉得在她遍體鱗傷時,曾有隻白鯤,展麒遊過。之後化為人形,叫喚著:仙子?仙子?醒醒罷……
又喂她吞下一枚銅錢草,味兒酸而嫩,堪比恩明自製的怪味藥丸。酒酒貌似看見這白鯤所化的男子,鼻梁挺硬,濃眉大眼,稍不注意便以為這是女扮男裝的鯤仙,憑著她的尖鼻子,僅嗅他身上的仙氣,不難看出,大概九千年歲。
“啊……我我,我怎麼,在你的……榻上。”酒酒望著一旁呆若木雞的男子,吞吞吐吐叫了幾句。見他起身鞠躬道:參見殿下。恕小弟昨夜無禮,唔,沒經過殿下您同意就,就……他講到一半,頓了頓道:將您送了回來,不過,殿下您放心,小弟絕不做黑心事的。酒酒皺起眉,有些尷尬,脫口問這小仙名喚甚。
他又鞠了躬,道:小弟名喚,吹歌子。
吹歌子?好稀奇的名兒,爹娘取的麼?酒酒對這類事頗為好奇,打算問個底。吹歌子想了一番,指著窗外的一座山道:我自小出遠門學藝,師父傳我神功,叫我如何練劍舞樁。殿下,此名便是師父為我取的。他講到這裏,眼邊垂了下去,長歎一口氣,有些鬱悶。酒酒拍拍吹歌子的肩,他仍癡癡站在那兒,沒什麼反應。
她咂了咂嘴,道:嗯……老弟,你你為何會如此……
站在那兒,還是沒反應。
酒酒狠狠的捏了一把他的臉,她也不想這麼幹,可誰讓這小子丟了魂呢。見他突然跳起,皺著眉嚷嚷疼,雙手捧著臉頰,小心搓了搓,揉成一團。酒酒也曉得這回下手有些過了,但也沒想過會如此疼。
殿下,您這是做甚……他緩緩放下手,方才被捏過的臉紅裏透紫,似有淤青了。“我下手太過剛硬,見諒。”酒酒說罷,若無其事望向一旁,吹歌子剛想開口,又遲遲頓頓把話吞了下去,許久,再低著頭道:殿下,想來您這一路定有些疲乏,不如隨小弟去那山上逛逛?準不比青丘差。瞧他殷殷期切的眼神,也不好意思拒了他,酒酒便乘一朵五彩祥雲,隨了他去。
那雲飄了幾刻鍾,便能望見布在山上的結界,在陽光照耀下的水波中寅寅閃現,上頭用鑲金書了幾大字:關帝廟。酒酒忍不住笑出聲,道:老弟,這三字可是你從凡間所盜來的?關帝乃凡人所拜,你我同為神仙,不如拜個太上老君才妥當。吹歌子晃了晃腦袋,應得:殿下,這鑲金字需使仙術倒過來念,這不過是個幌子。您也不必驚訝,之前鬧笑話的也不止您一位。酒酒也不知該說什麼好,點點頭便不講了,照吹歌子所說使了個回心術,才隱約望的見一串篆文,如此看來,是幅朗朗上口的對子: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
酒酒的文書學的不好,便厚著臉皮問道:什麼意思?
他說,山上有一條百年流而不涸的赤水泉,是滿載冤魂鬼魄的,相傳隻要在河邊的喚音木旁被相思之人殺死,便可起死回生,重回最初。但七七四十九天過後,便要七魂俱散,這需相應的代價償還。
而在這段日子裏,逝者的仙魂會到記憶中最痛苦的地方去,會處在不同的時間裏,要是喚魂未成功,便要永生永世不得相思,不得辭世。他還說,這隻是妻離子散後的一種短暫的滿足罷了,最終修不得正果。
酒酒聽了有些迷糊,但還是拋之腦後,登上山頂,盡想些有何好吃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