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凜冽,海晶爐中的火似不起什麼作用,不過被風吹得東搖西擺,少有星星火子躍出。
她耐不住冷,摩挲著雙手縮在裏頭,“你,你能把幔子拉起來麼?”她凍得哆哆嗦嗦,時不時起一陣雞皮疙瘩,才曉得自己著實穿少了些。之前在青丘從來都是用仙障護體,或是裹狐狸尾巴睡,如今若不將幔子拉起,非得凍死,起碼明日也走不了路。
長顏躺在榻上,緩緩將紗幔遮住,道:還冷?酒酒朝腳丫子看了一眼,快速起身將錦被扯去,卻翻了個跟頭差點摔下榻,“不冷了……”她方才想著定是丟人,便遮住臉。
她本以為能快活一覺,竟翻來覆去無法入睡,忽想著有些無聊,轉過身偷瞄了一眼他,又迅速翻過去。“你睡了沒,我近日性情不佳,怕是失眠了。”
自己覺得有幾分可笑,毫無忌憚將此話道了出來。長顏便伸手從後麵環住酒酒,“閉上眼便能入睡,你若是相信我的話。”她心坎裏一陣寒顫,隨後隻是躊躇許久,鬆懈下來靠在他臂中,道:我記著在冰樓,是一黑蟒將我送進洞中的,可醒來後便沒瞧見他。酒酒腦海裏過幾遍那黑蟒的模樣,卻總想不起容貌來。“你三百歲在酒窖裏挖酒,救了一條三棱蟒,花絕同本帝在神族下棋時告訴我的。”他將酒酒環得更緊了些。
又道:當年嚷著要去青丘品酒,便跑去你洞中挖。可青丘泥酒太烈,他便醉了。酒酒忽才想起,是如此一回事。娘親總講她歡喜管閑事,日日懶散,她清楚記著娘親曾講過:你看看素秋,乖巧懂禮,你當時生下來,還指望尋個好郎君嫁去,卻閑著沒事亂竄,倒是抱條畜牲來也不錯罷……果真,酒酒撿了條醉醺醺的破蛇回來,娘親差些暈倒在地。
這黑蟒算是報了恩,兩不相欠,還想著改日請他去青丘暢飲,順便將那老棍子當禮送於他,免得他日又闖禍挨棍子。
酒酒點了點頭,“明日我要去赤水等你麼?娘親前幾日書信過來,讓我去趟赤水便能回青丘的。”她額上散著長顏似凍雪的蒼發,“你去了便是。”
話說她性子懶,抄近路一向是專長,若實在太遠,便賴在地上等娘親帶個坐騎來接她。北冥距青丘有些路,單是騰雲駕霧,兩三個時辰也避不了,此番叫酒酒去赤水,她想著,難不成是有什麼新法子。北冥的夜去得快,萬千星辰已過,山邊泛出點點金暉,酒酒搶在雄雞報曉之前,費勁力氣撐開昏昏欲睡的眼皮,方以為是個撲朔迷離的夢境,瞧見寢房中沒人,那屏風旁的桌上擺一壺酒,被麻繩緊封著,貼了紅紙。
她臥在翻騰雲海中,手捏一瓶陳釀飄去赤水,一路喝盡烈酒,灼得她雙頰緋紅,似爍爍真火,染出蕩漾紅暈。遠遠望見一塊匾,初到北冥來時的關帝廟,如今竟撤下了,改鋪一襲白布。簇簇婆娑樹下,喚音木上坐著一淡衣白發男子,安然如鏡。酒酒眯了眯眼,才隱隱發覺是長顏,便想著這反正是個夢罷了,一切都由她自己,就算放縱不羈,也不會被任何人限製,酒酒想到這,癡笑起來。
“長顏?你今日怎得這麼早便起了。”便一路小跑,東倒西歪走到他身邊,傻傻抓了一把長顏的白發,坐下來靠在他腿上,開始玩弄,道:是你送我回去,還是娘親帶坐騎過來?你不會不曉得罷。
本帝送你過去。他道了一句,低頭看見被酒酒揉得亂七八糟的發絲。酒酒馬上鬆手,莞爾一笑,站起來親了一口長顏的頰,“我挺喜歡你的。”她大方講出,竟覺得這夢如此真實,望眼欲穿。她晃悠到樹下,“酒兒,你何時變得如此直率了?”長顏站在她麵前,看似雙眸漠漠無情,卻滲出一絲悲心,望著酒酒。
早在以前就,就有這番感覺了。她仍以為是夢,可耳根的赤色卻似真的,酒酒便擁上去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