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酒?醒了?
朦朧之中,似有人在叫她,酒酒耐不住冰寒,狠命拍打晶棺。“姐你小心……”素秋手中捏著什麼,扶起酒酒道:酒兒姐,快把這藥吃了罷。酒酒不曉得這是甚,也不敢將藥丸吃下去,娘親握緊她手,道:酒酒,你有孕在身,這是恩明配的安胎藥,你且先服下。
什,什麼?有孕在身……我,我不是掉進冰川了麼?什麼時候懷上的?她忙低頭看自己的小腹,還是無異於平日,她方才舒了口氣。娘親又是抽泣又是欣喜,卻不知該怎麼和酒酒解釋,她喪失記憶後隻停留在墜下冰川那時,猶豫許久,便隨意編一套話,脫口而出:你已下凡,碰上一個拋妻棄子的負心漢,被一鬥笠男子相救,才回來。
酒酒仍不相信自己懷孕,茫然不知,“那……娘親你曉得這孩子是誰的……是那個凡人,負心漢麼?”素秋想著娘親已撒了個彌天大謊,已無法圓回,道:酒兒姐,是……是帝王殿下的,你下凡,他便過去陪你。
她呆滯坐在冰棺中,“怎麼會,我與他又無瓜葛,來凡間陪我做甚。”娘親將藥泡製好,遞給她:你下凡前將檀木弄丟,便托帝王殿下給你送去防身用,順便與你待了幾日,娘親從前未告訴過你,九尾狐一但與外人有肌膚之親,遲早要懷孕。酒酒癡癡將藥水一飲而盡,道:檀木?我何時有過檀木?酒酒截然不知,掉下斷腸崖,竟把從小帶著的古瑤木琴給忘個幹淨。姑父婚禮那晚,檀木便落在長顏那兒,遲遲沒有向他要。
酒酒仍是戰戰兢兢,回到洞中,方想飲酒,又要牽扯到腹中莫名其妙出現的孩子,想想還是先戒掉的好,便睡下了。
自從有了身孕,她便迷茫度過三百多萬年,其間有桂樹繁開繁落,層層積雪紛飛,看過八千霧水翻騰雲霄,賞過煙火闌珊樓台月鏡。酒酒已有三百零五萬歲,在腹中沉睡萬年之餘的孩子,在青丘桂凋零之際,送去天界讀書習武。仍是柳芳華相教,每每都會問這孩子:你這小娃生的倒是可愛,這發色也是難得一見,哪家的孩子?
他便會講:青丘殿下花涼涼的兒子。
向來如此冷漠,至今不過三百歲,同人講話便是平靜恬淡,不似別的孩子,個個活蹦亂跳,牙牙學語。再令人詫異的是,小小年紀便能背經論道,《千景軸》《舍音道義》之類的神族經書更是倒背如流。有仙客問起這孩子的爹是何人,酒酒隻得編一句:他爹死了。她也是迫不得已,也不願在不知情人眼裏當個寡婦。
明日,酒酒兒子便要從天界回來,可長顏前幾日還在青丘賞桂,托花絕帶上古瑤檀木送到她手中。今夜,他將酒酒從修水湖中帶回狐狸洞,她此時還想著若是兒子叫自己一聲娘親,長顏定是知情人,到時就難辦了。
晨光泛濫,青丘長夜漫漫,難得的好天氣。“酒兒姐!小墨回來了!我……我前幾日便去師父那候著,今日將他送了回來……”素秋牽著一孩子跌跌撞撞跑進洞,忙坐到木椅上,擦拭額角的汗。“小姨跑這麼快做甚?”那孩子發色甚是好看,黑中摻幾絲蒼白,紮一捆翡翠赤朱束發冠,耳尖嵌一顆青冥扣,濃眉大眼,鼻梁高挺,長得著實秀氣。“娘親,小墨想你。”他晃著小腿跑到酒酒跟前,攥著她裙角道:娘親,師父總誇我聰明過人,小墨就同他講是娘親聰明,可是師父說你很懶,整日無所事事,一定是我爹爹聰明過人。
酒酒差些將熱茶吐出來,還是咽了下去。“跟娘親出去走走。”她見素秋累得不行,道:素秋,你睡會兒罷,順便看著狐狸洞。便牽起孩子的手,走出洞。
她此時最怕遇見長顏,若是碰見了,早已想好對策,就是唯恐她兒子跑不快。青丘南山上種些白婆娑菱樹,此時正值旺盛時節,開得甚是絢爛清雅。“娘親,”他指著那簇簇婆娑菱道:想上去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