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酒躊躇許久,可畢竟這兒子是自己的,便同他爬山上崖頭,打算上樹小睡一個時辰。
娘親怎爬得如此慢?孩子在崖頭上向酒酒伸出手,她才曉得這些年來沒白養這個兒子。酒酒方才將頭露上來,見婆娑樹下坐一男子,挑弦擺棋。她嚇得不輕,方想回去,那男人將袖子瀟灑一揮,酒酒便落進他懷中。“我娘親同你又不是夫妻,男女授受不親。”酒酒徹底絕望了,本想著帶她兒子趕緊回洞,倒是可以躲過一劫,可如今連娘親都講出來,怕是瞞不住了。
長顏見那孩子麵無表情,眼眸中寒風凍骨,發色黑銀相間,同酒酒相比,就是多了些白發。“你兒子?”他低頭看著麵紅耳赤的酒酒,她點點頭道:你,你能先放我下來麼?
酒酒讓那孩子過來,坐在一旁。“娘親是來看花的,我看你俊眼秀眉,難不成是想拐走我娘親?”便死死盯住長顏,酒酒忙用手捂住他的嘴,“是你娘親過來找本帝。”酒酒兒子甩開她手,繼續鬥嘴:你莫不是想當娘親的夫君?我小姨同我講過,我爹爹是個厲害神仙,坦蕩君子,可不像你這般紈絝。長顏倒一柸茶,遞給酒酒道:喝茶。
她又點點頭,猶豫許久,飲下去。
娘親你怎能喝下去?你答應過小墨,這輩子隻吃爹爹倒的茶。兒子頓了頓,道:你說爹爹倒的茶好喝。酒酒差些暈倒,後悔自己當初為了騙他講這些話。她現在必須想個法子,讓兒子相信長顏不是他爹。“酒兒,他爹泡的茶好喝麼?”酒酒從未聽說過酒兒這個名字,是在講她自己,還是長顏這幾日來,一直認錯了人。
唔,你口中的酒兒,說的可是我?
長顏曉得酒酒失憶這回事,便從袖中取出一包草藥,道:將草藥吃下去,忘記的事便都能想起來。酒酒覺得他有些好笑,接過草藥,磨磨唧唧拆開,毫無忌憚抓了一把,往嘴裏塞。酒酒本以為不礙事,吃下去沒多久,眼神恍惚,腦中暈沉,倒在長顏肩上。“你把娘親怎麼了?要是她有事,我便告訴姥爺,你到時可出不了青丘。”
她腦中似甩進一袋漿糊,從墜下冰川到北冥婆娑樹,記得清清楚楚,才曉得自己如何回的青丘,如何采鴛鴦洗,刻骨銘心。她心裏那塊無情無義的空缺,被時光掩埋,她忽覺得這記憶不再是什麼愛恨情仇,百般糾葛,倒是一段瀟灑情緣,值得傾心品味,研磨。酒酒後悔曾去斷腸崖,未能惜緣,未能相守,一切終歸是自己胡鬧罷了。如今,她似獲重生,不再青澀任性,是初綻冬夜的柔枝細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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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酒撐開朦朧桃眼,見長顏安然坐婆娑樹下,擁上去緊緊抱住,將頭埋進他懷中,竟感一絲溫和。“娘親!你別抱著他,他不是好人。”酒酒起身看著長顏,眼眶中早已漫出熱淚,淺笑道:他是你爹……你爹泡的茶很好喝……你爹是個厲害神仙,坦蕩君子……
長顏拿出帕子,往她眼角擦拭許久,酒酒撲過去,道:讓我抱你一會兒,我好想你,真的很想你。她多想之前的事從未發生過,多想自己不曾恨過他,“你兒子很懂事,你不在的時候,我便看著他,他長得很像你,你曉得麼?”
本帝知道。他伸手摟住酒酒,輕吻她額麵,“你是我爹爹?”孩子神情呆滯,道:那……既然娘親都,都對你摟摟抱抱的,我……就認你這個爹爹罷……他講完,便羞答答跑到婆娑樹下,拔一根樹枝挑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