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近日,有些犯困。
天界比武在即,酒酒從前都是向長玉要一包瓜子,再添壺酒,悠哉悠哉,便擱起二郎腿看戲。如今自己也沒想到,將會成為在台上頻頻出醜的那人,她自小習琴,可那死腦筋老地仙,硬要用劍,她徹底要從高高在上的地位墮落千丈。
“酒酒,小心啊……”娘親見她隨手亂揮,生怕傷著哪,酒酒便坐下,靠在雪堆裏歇息。她足足練了有一個時辰,且都是蒙混過關,打算到時有個壯漢,直往上衝便是。她正瀟灑做大夢,素秋拉著孩子的手,提起裙紗跑到酒酒跟前,氣喘籲籲道:姐,我帶小墨過來玩,順便瞧瞧你是如何舞劍的。小墨蹲下扒開層層厚雪,“娘親,很冷的。”酒酒起身撫了撫他腦袋,道:不冷,和小姨去玩罷,娘親還有事。小墨從衣袖裏取出一包瓜子。
娘親,小姨說,你從前最喜愛吃瓜子,我怕你餓,就特意尋來。說罷,轉身奔向素秋,時不時回過頭看幾眼。酒酒拎劍走到草靶前,撇撇嘴,趁著沒人,自己走遠,騰空而起把劍甩向草靶。
劍被一道碎光吸去,落在一男人手中。長顏隱在飛雪連天中,隻見滿鬢如霜,著一件輕衣。“你怎麼來了……”酒酒低下頭,雖說見他有些次數,可不曉得為什麼,脖頸總要紅幾塊,要麼雙頰發紅。他道:本帝來看看你,且很想知道這些日子,你是如何過來的。便手握佩劍,扶住酒酒身子,教她舞劍。
她自己也不曉得,為何對長顏有好感,從素不相識,至她含情脈脈,竟過了三百多萬年,才在此相見罷。酒酒每每見到他,再多憂心忡忡,都如過往雲煙,心坎中猶夢似幻,裂冬初綻般,日日惦記他,“我若是用了你的劍法,到時比武被人發覺,怕是他們會曉得,”她講到一半,支支吾吾。
你同本帝有了孩子,同他們講也無妨。長顏放到酒酒手中,道:明日比武,本帝今晚帶你去天界。
青丘幻境中重重凍雪,夢魘如霜,冷風刺骨,喉貫冰花,看著山崖子上白雪皚皚,散風拂過才隱隱瞧見一株古樹,盛夏如灼灼,寒冬似妖嬈,生得十二分好看。此地乃海湧風蝕所成,花絕請過一凡間道士,來看看風水如何,是戾還是福,可凡人畢竟是凡人,他以為是個著三寸衣袖的老山道士,總會施些法術,可到山崖前,哆嗦幾下便凍死了。
就此,花絕豎了塊碑,雲:短寸草袖,五千凍骨。話說立碑就立碑,刻這碑文也就罷了,還弄個祭拜儀式,行三跪九叩之禮,每次酒酒腦袋便凍疼,一疼就是幾天不起。
回去天界,她也沒想過,從前對酒酒而言,這是她讀經練琴之處,而此刻,竟覺得滿心壓力。“參見殿下。”她正想著,被兩旁一陣叫喊驚了驚。幾百萬年不曾踏足此處,還是有些變化的。她道:天色也晚了,我叫個仙子替我尋個幹淨點的屋子,明日好醒的快些。酒酒見雲橋邊有一無所事事的仙女,轉頭看看長顏,便喚她過來。
仍站在橋邊玩弄,手中握一串佛珠。
酒酒無奈,又喚了一次。她猛地扭過頭,跌跌撞撞走來,“方才尊清喚我何事?”仙子忙收起那串佛珠,塞進袖中,“沒甚,我就是見你沒事,托你尋個幹淨點的寢殿,我好在這有個歸宿。”酒酒見她不曾抬過頭,又不好擺架子為難,便彎下腰,看了看她,道:你怎不抬頭?
那仙子未等酒酒說完,搶先一步,“因,因為……”她有些膽怯,朝後麵撇了眼,便跪下身叩頭。“這是做什麼,我,我又不是大人物,”酒酒方想轉身,被一隻手擁過去,似緊緊貼在一座冰山前。她腦子攪成漿糊,“不需另尋,在本帝寢殿住下。”長顏向那仙子道了一聲,她便起身跑去,消失雲霧中。
酒酒癡笑許久,尷尬道:唔,你曉得我為何要自己睡麼?我,我就是怕……怕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