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利瑪竇傳教路線圖上,有幾個重要的地方:肇慶、韶州、南昌、南京和北京,所到之處他都修建了教堂。利瑪竇到達澳門後不久,在同伴羅明堅(Michele Ruggleri)的努力下,獲得了在肇慶的居住權。為了便於活動,他們研究了明朝規定,發現有三種外國人是可以進入中國內地的:一是前來朝貢的使者;二是隨貢使而來的商人;三是仰慕中國文化政治而來的皈依者。他們選擇了第三種,仿效佛教的僧人,穿上了僧袍。在利瑪竇對中國的初步印象中,和尚的地位與西方的牧師相差無幾。
在此後的一年裏,利瑪竇的經曆徹底改變了他對僧人的看法。在韶州時,一群醉酒之人闖進傳教士的住處搗亂,致使利瑪竇腳部受傷。肇事者事後惡人先告狀,將傳教士們告到衙門。衙門裏一個職位較低的官吏接辦了這個案子,結果痛打了教士的兩個仆人。這件事讓利瑪竇深感將佛僧引為同類不利於傳教。在征得澳門耶穌會主教同意後,傳教士們換上了儒家學者衣裝,以便能夠在中國學者中談笑風生。然而,利瑪竇對自己的努力仍不滿足,他曾用文字表達了他對不能改變自己眼睛的顏色和鼻子的高度,從而使自己更徹底地中國化而感到遺憾。
通過深入了解,利瑪竇發現中國有身份的人不但有本名,而且還有字號,因此,他入鄉隨俗,為自己取字“清泰”,號“西江”,又號“大西域山人”。後來,朋友河槽總督劉東又給他起了個號叫“西泰”,表示他來自遙遠的西方。來到中國的西方人士按漢人習慣為自己取字號,就始於利瑪竇,這個習慣一直保持到現在。比如利瑪竇400年後的同胞,現任意大利駐華大使 Riccardo Sessa,就根據自己姓氏的讀音起了中文名字,叫謝颯。
利瑪竇在華一麵學習中國文化,一麵接近中國的上流階層。他用三年時間將《四書》翻譯成拉丁文,希望了解中國人的信仰,以便尋找一個向中國人傳教的切入點。利瑪竇每到一處,都盡力和當地的士大夫、官員搞好關係,他將帶來的鍾表、三棱鏡、聖母像、地圖等展示給他們。為了迎合中國人的觀念,利瑪竇還將帶來的世界地圖重新製作,將中國放在了地圖中央,這就是中國第一張世界地圖——《山海輿地圖》。
敲開北京的大門
利瑪竇傳教的努力成果十分顯著,他發現儒學的許多觀點與基督教的基本教義並不衝突,便將二者揉和在一起,用中國人易於接受的方式進行傳教,而孔子便成為繼亞裏士多德和西塞羅之後第三位構成其哲學觀的人。利瑪竇善於在中國的典籍中尋找與《聖經》內容相對應的概念,他借用四書五經中提到的“上帝”一詞來翻譯“God”,被後人沿用至今。1584年,利瑪竇在中國朋友的幫助下,用適合中國百姓水平的文體改寫了一本關於基督教教義的書。此書原本叫《天主實錄》,是利瑪竇的教友羅明堅用拉丁文寫的一本著作。利瑪竇采用中國人發問、西方人作答的形式對該書進行了翻譯,並做了修訂和補充,取名《新編西竺國天主實錄》,使之成為中國天主教第一本教理書籍。
智力傳教是利瑪竇秉承的策略。他認為,傳教工作要謹慎、不張揚,用好的書籍和充滿智慧的辯論向學者證明他們宣傳的宗教沒有害處,會給帝國帶來好的朝政和平安的局麵。在發展教眾時,要強調質量而不是數量。在利瑪竇的眾多中國基督教弟子中,最著名的是徐光啟。1596年,徐光啟在韶州見到了利瑪竇的第一版世界地圖,便對西方事物產生了興趣。1600年,徐光啟與利瑪竇在南京會麵,利瑪竇年長徐光啟10歲,兩人一見如故。徐光啟傾慕利瑪竇的見識與博學,利瑪竇則仰慕徐光啟的儒雅和才華,稱他是“海內博物通達君子”。包括室內各種奇形怪狀的科學儀器,利瑪竇帶來的各種西方科學典籍,都深深吸引了徐光啟。第一次會麵,利瑪竇教給徐光啟一些基本的關於天主的概念。三年後,徐光啟在南京受洗,教名保祿(Paul),隨後,他的全家人都加入了天主教。
麵見中國皇帝是利瑪竇一生最大的願望,但卻最終未能實現。1592年,利瑪竇第一次從韶州向北京進發,正遇日本武將豐臣秀吉侵入朝鮮,北京一片恐慌,不許洋人入城,一行人隻好返回南京。1596年,好友王弘誨赴京任職,隨行的利瑪竇發現外國人在北京並不受歡迎,無奈兩個月後南返。1601年,利瑪竇第二次進入北京,雖然一路坎坷,但終於獲得進宮的機會。利瑪竇呈送給皇帝的禮物有:兩幅油畫,一本祈禱書,一個十字架形狀的聖物箱,兩副玻璃棱鏡,一架鐵弦琴,兩座自鳴鍾。當時的萬曆皇帝有許多年不上朝了,他曾發誓除了太監和嬪妃不見任何人。為了能看到這個外國人而又不打破自己定的規矩,萬曆命人給利瑪竇畫了一幅畫。這樣,利瑪竇雖最終未能見到皇帝,但由於進貢有功,被恩準留在北京,修建了天主教堂。利瑪竇每月可得到12兩俸銀的補助,並成為朝野上下一致尊重的人物,有時忙於接見客人連飯都顧不得吃。利瑪竇在給家人的信中寫道:我已不太會用意大利語寫作了,我快成中國人了。
在經曆了長期的忍耐和不懈的努力後,利瑪竇最終敲開了北京的大門,一位曆史學家曾評論說:從未見過這樣的傳教者,用如此勇敢、執著和機敏,並且運用了世俗的處世方式,投身於一個偉大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