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多,我斜躺在床上正在翻看著手機,等著護士上班後過來給我打針,一個人推門而入。
他進來後,就盯著我看了一會。
眼挺大的,戴著眼鏡,不知道是近視鏡還是老花鏡。五十左右的年紀,個高一米六七山下,頭發白了一半多,半禿頂,很短。留著胡子,也半白了,雖然也不是很長,但應該是整天捋理,有點油光。
上下一身休閑運動服,右手握著兩個圓球,仔細一看是兩枚大核桃,溜光溜光的,左手拖著一隻碩大的旅行箱。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後,立即笑容滿麵,圓臉微胖,紅光散發,看起來甚是和藹。
我一打眼的功夫也看清了這些,也微笑示之,這是我多年跑出租車養成的習慣,一眼就能記得人的特征。
我從床上下來,笑著迎了過去,知道他就是我的主治大夫上午說過的要來這間病房,和我合住的那個人。
相互做了自我介紹後,知道他姓耿,是一個書法家,家在濟南,這次來博城是應當地書法家協會的邀請來交流學習的。
才來不幾天,本身患有高血壓,這幾天有點升高,需要住在院裏打幾天降血壓的針,書法協會的領導就找了醫院的領導後被安排在我屋裏了。
人家老耿是書法家,是文化人,我就是一個跑出租車的,下苦力的,我們兩人的工作似乎不搭邊,雖然我跟任何人都能聊得上來,但是這位書法家卻顯得有點清高,雖然外在很是熱情,一說話就微笑著,但我們之間的共同語言似乎並不多,我沒什麼話,他也有事沒事的就隻顧著玩手裏的那兩個核桃,也不多說。
不多一會,我就發現,他唯一一點特殊之處是,他喜歡偷偷地盯人。
我一不看他,就感覺他在偷偷地觀察著我,而等我一抬頭,他的目光就趕緊收回到手裏的核桃上。也許他麵對我這個陌生人,就要跟他住在一起,戒備之心還是太重吧,所以我也就沒在意。
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開車的時候更是如此,乘客上車以後,我總是滿心熱情地跟人家打招呼,可很多乘客雖然也搭理我,但總是始終對我保持著距離,不是很信任。
等我們兩個人一邊收拾著,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的時候,護士進來開始打針,而巧的是,然哥此時打過來了電話。
我就說先給老耿打吧,我接完電話再打。
“阿泰哥,醫生跟我說了,你的房間裏要安排一個人進去,是醫院領導壓下來的,人家已經幫忙不少,我也沒法拒絕了,現在那人過去了麼?”
“哦,已經過來了。”我一邊說著,一邊不經意地抬頭看了看正在往床上躺著的老耿,此時看到他根本沒有在意眼前的護士,而是正緊緊地盯著我,我心裏立時就突然有了點反感。要在剛才他在偷偷地打量我,那也還說得過去,畢竟還是很陌生,而此時我正在打著電話,被他這麼偷偷地盯著,就覺得自己的隱私被人窺探了一般,那種厭煩的情緒也就不自然地產生了。
我瞅了一眼老耿,接著就冷下臉子繼續接電話,他也趕緊低下了頭。
然哥繼續說:“那我們以後說話辦事的就不太方便了,真是煩人,偏偏在這個時候安排個人進來,你問他是幹什麼的了麼?”
然哥既然這麼問,我當著老耿的麵也不好說什麼了,就拿著手機起身走到了外邊的走廊裏。
“那人是一個書法家,是我們這的書法協會邀請來交流學習的,沒事,以後電話或者辦事的時候,我們注意一下就行。”
“書法家?邀請來的?誰陪著他過去的?”
然哥這麼一問,把我問糊塗了,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沒人陪著哦,就他一個人,怎麼——”
這時候然哥好像在想什麼事,沒回答我,沉默了一會才說:“一個請來的大書法家病了,怎麼我們這的人還會沒人陪著呢,這——”
“這不正常麼,就是來降一下血壓,又不是什麼大病,可能那些練書法的人還不知道吧?”
“怎麼會不知道呢?你的主治醫生跟我說,那人可是大有來頭的,是醫院的領導安排進來的,醫院的領導都沒辦法拒絕,你的醫生當然就更沒法拒絕了,這就看出來那人當然是來頭不小,既然如此,那怎麼住在了醫院,竟然沒人陪著呢——?”
我一時語塞,不知道怎麼說了,就支支吾吾地說:“也可能那些人還沒來得及呢,怎麼,你好像在懷疑什麼——?
“我倒沒怎麼懷疑,隻是覺得太突然了,不行,等會我過去看看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