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國聯軍入侵(1 / 2)

我為著生活問題,又回到上海,花兩千多銀子,邀了兩個姊妹,一個叫‘月娟’,一個叫‘素娟’,出名掛牌,設立書寓。【舊時上海的妓院分為若幹等級,最高一級叫“書寓”,其次叫“長三”,再次叫“麼二”,再往下就是“煙花館”和“野雞”。】我便隱名住在那五樓五底的大房子裏,遇到知交才出來露露麵。但後來知道我的人多了,都勸我也掛起牌來,我覺得眾情難卻,而且還怕得罪人,遂改名‘曹夢蘭’。定每星期六和禮拜日見客,於是彩雲又重落平康的風塵中了。【我就屬“書寓”一級,我在書寓門口掛的名牌是黑底金字,頂端紮著朱紅緞子,並且係上彩球。】那時要一瞻狀元夫人的風采的人真多,我的門前,倒真是車水馬龍,應接不暇。在上海過了五年歡笑裏藏著悲哀的生涯,後來結識了孫作棠,他是一個珠寶商,他和我很投契,他勸我到天津組班看看光景,我想倒也不錯,便隨他到了天津,我的狀元夫人的名牌也就亮到了天津,在天津、塘沽地區引起了不小的震動。這次我不但親自出馬,還招募了一批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正式在江岔口胡同組成了南方風味的“金花班”,自己當起了鴇母。“賽金花”的名號就是由此而來的。

原因是,在天津結一個官至戶部尚書的顯宦楊立山,他是正黃族人,他很捧我,頭一次見麵時,便留了茶金一千兩,後來三百五百的‘纏頭’,亦不稍吝惜。他有個知交盧玉舫,和我相見之下,性情十分相投,強要和我結為盟兄弟,我是始終拒絕,終是說著‘不敢高攀’。但經楊尚書的一致讚成,倒使我不好十二分推卻,青樓就是這個苦惱,事事不能由你自主,結果是換帖訂盟了,他比我長兩歲,因此人們稱我為賽二爺。“光緒二十五年,我受了楊立山的慫恿,已把金花班搬到北京李鐵拐斜街,北京之有南班書寓,還是從我開始。

初到北京的那段時間,是我的鼎盛時期。我豔幟所指,當者披靡,名頭響遍了京師九城。如同戲子需要有人來捧一樣,妓女一樣需要追捧,才能紮根立足,水漲船高,捧我的可都是些王公大臣、豪門貴胄。除了戶部尚書楊立山外,浙江江西巡撫德曉峰也和我打得火熱,楊、德二位大人對她出手很是闊綽,一次就能送上白銀一千兩。我還是慶王府、莊王府的常客。因我常穿男裝,結發辮,頭戴草帽,足蹬緞靴,別有一股男子英氣,時人稱之為”賽二爺“。

如果八國聯軍沒有打進北京城的話,我一定能夠坐穩八大胡同裏第一把交椅,過著紙醉金迷、花團錦簇的生活。然而接下來的庚子事變,不僅把北京城變成了人間地獄,也將我推上了詭異的時代潮頭。

八國聯軍殺進北京城,老百姓死傷枕藉。在度過了戰爭初期的混亂和動蕩之後,聯軍的士兵從燒殺搶掠的亢奮中漸漸恢複過來,開始對北京實行分區占領,著手恢複秩序。北京最早恢複的商業活動,竟然是娼業。八大胡同的業務超常繁盛,聯軍的大兵們在京城裏四下亂竄,尋花問柳。

慈禧太後跑了,但是我還留在了八大胡同裏。我當時住在八大胡同之一的石頭胡同,而石頭胡同當時正好歸德軍管轄。那一夜德國兵闖進石頭胡同,敲響了我的房門。讓德國兵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眼前這位名噪一時的煙花女子,居然說一口流利的德語,士兵們一個個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我居然還很鎮定地向一個小軍官問起了德國的某某先生和夫人,而那某某先生和夫人都是德國的上層人物,並且家喻戶曉。我還順手拿出了和這些德國要人的合影照片來給這幾個德國大兵看。德國兵一時弄不清我的來曆,隻好打道回府。

第二天清晨,德軍派來兩個士兵,開著一輛轎車,堂而皇之地把我接回司令部。這才有了我和八國聯軍司令瓦德西的曆史性會見。就這樣,我成了德國司令部的座上客,我常常身著男裝,腳蹬皮靴,同瓦德西一起,騎著戰馬在大街上並轡而行,”賽二爺“的大名迅速躥紅,傳遍了九城。我並沒有多少崇高的想法,沒想過要做什麼救民於水火解民於倒懸的巾幗英雄,她為德軍采購糧餉,在琉璃廠羅家大院內設立了采購糧秣辦事處,我這個擔保人當然有利可圖。我還為德國軍官找來妓女供其淫樂。我並沒有覺得這樣做有什麼不妥,反而認為風塵女子來一趟軍營就能得到一百元錢,這樣的差使姑娘們還求之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