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九派人找來蘇阿諾的戶籍,上麵隻登著兩個人,戶主蘇秀瑾,其子蘇子涯。
蘇子涯看著近在咫尺的院門,心裏苦澀難耐,他無力的伸了伸手,最終沒敢推開。他在門口已經坐了一個多時辰,那個陌生男人還沒出來。
他低了頭坐在門口,就算如此似乎也能看到過往行人臉上譏諷的笑,他們意味深長的瞧向這裏:“那個女人都把客人拉家裏來了,咱們這左鄰右舍的名聲怕是要被帶壞了。”
“吱呀”一聲門打開了,蘇子涯像被蟄了一般跳了起來,看到那個男人腳步虛浮的走了出來,見了他還把兩隻肥手伸過來要摸他的臉:“哎呀這小倌長得,可真夠味兒!”
蘇子涯厭惡的一閃,進了門“哐”的一聲把門鎖上,轉了身正看見屋內趕出來的母親。她頭發微亂,臉色蒼白的問道:“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早,楊夫子那兒…”
“大半時辰前就回來了,看您這兒有客人呢,就沒敢進屋。”看著母親愈加蒼白的臉,蘇子涯心裏湧出一絲快感,抑鬱之情便消散了不少。他轉了身裝作沒看到母親欲言又止的樣子,在缸裏打了一盆水來,脫下外套直接浸在水裏。
母親在他身後小心翼翼的問道:“那些東西,你托楊夫子捎給你外祖母家沒有?”
蘇子涯撈出濕漉漉的外衣直接披在身上,一腳把盆踢開:“我哪還有臉再讓楊夫子去送,他們家矯情的很,嫌您送的錢不幹淨呢,連帶著楊夫子還挨上一頓排揎!”若不是因為一直去填這個無底洞,他娘早就從這行脫出身來,何至於像現在這般拮據。
“那是你外祖母家,她們全是些弱女子,自從你外祖父過世後便很拮據,我又一直沒能在母親跟前盡孝,這些東西也算是我的心意了。”蘇阿諾皺著眉說道。
蘇子涯撇過臉去說道:“他們蘇家是名門望族,咱們再倒貼也靠不上!”
“你今天是怎麼了,哪來這麼大火氣?”蘇阿諾驚詫的看著他,倒讓他氣焰小了下去:“娘我想去溧陽書院。”
蘇阿諾接口問道:“怎麼想去哪兒?楊夫子教得不好嗎?”
“楊夫子好是好,但他隻教六藝,兒子想去參加解試,楊夫子教不了。”蘇子涯滿腹心事,不知不覺有些話已脫口而出:“我前幾日去了趟,那裏的直學認得你,他說他們書院並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收的。上次在蘇家,蘇大小姐都說了,我不過是蘇家父不詳的外孫,還妄想沾著蘇家的名聲,雖說蘇家落魄了,但門正風清也不是誰都能玷汙的。”
蘇阿諾聽了兒子的話,幾欲落下淚來,她強忍著將東西收拾好,說道:“那可是我做為蘇家女兒最後一點心意了,以後怕是沒辦法送了。”
蘇子涯聽了母親的話開心起來,早知如此還不如早些把話說開,省的母親每日裏妄做好人。這時又聽母親說道:“這些東西你一並轉給楊夫子,代我謝他這麼多年來對你的照顧。另外這些銀票你收好了,是留著以後給你娶媳婦用的。”
蘇子涯勉強一笑,不知誰願意嫁給他這樣的人呢。
蘇阿諾摸著他的頭發笑道:“娘要能看著你結婚生子,這輩子也了無生願了。”說完轉過身去帶上麵紗,拿上琵琶準備出門。蘇子涯看她這個樣子,知道她又要出去,皺眉說道:“娘你怎麼又要出去?你不是說過不再出去了嗎?”
“今天是曹知縣府裏特意來請我,我怎麼能不去呢?對了,我把扶桑劍放箱子裏了,有什麼事情可以拿著它去找楊夫子。”
蘇子涯不耐煩道:“我們現在不是還有錢嗎,你幹嘛非要出去?楊夫子去找了溧陽書院的院長,求了人家好長時間,院長才說過兩日讓我去試試,還要讓我頂著楊夫子親戚的名字。你現在又要出去,讓院長知曉了,怕是連試都不讓我試了。若是我能考中舉子,不比你出去掙得多?若是沒錢了,我現在就去掙,哪怕是做苦工呢,也省得讓人說三道四!”
蘇阿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低著頭快步的出了門。蘇子涯愣愣的看著她出了門,對剛剛說出去的話後悔極了,魂不守舍的守在門口,猶豫著要不要趕上去道歉。
這時一名身穿黑衣黑褲的老者來到他麵前,隻見他形容枯槁麵色憔悴,笑著對蘇子涯說:“這位小哥,今天真是熱急了,可否到貴舍吃杯茶?”
蘇子涯愣了一下,他搬到這裏有幾年了,因為母親的關係,還從沒有人主動來過他們家,今日竟然有人來,哪怕隻是討杯水喝,也讓他高興不已,連忙說道:“您快請屋裏坐吧,不知你怎麼稱呼?”
那人微笑著說:“不敢不敢,鄙人燭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