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處精致的殿閣,雕欄窗欞上,都精巧的鑲了玉飾,小橋流水,金魚滿池。但唐明真卻不敢就這麼回去。仔細看來,這處宮殿是與東邊聯通的,那是月寒閣。風景與此處大大不同,宏偉風雅,那是上官錦年的寢殿。其實月寒春冷本是一處殿閣,待唐明真長到十歲,上官錦年顧及男女之防,修了回廊,改了春冷閣,把唐明真扔了過去。做賊心虛的又跑到月寒閣,確認上官錦年並沒有回來以後,才終於回去
“玲瓏!”“玳瑁”唐明真放開了嗓子喊人,上官錦年的丫鬟都是些珠光寶氣的名字,他的月寒閣裏的金環銀釧玉珠,唐明真屋裏的玲瓏玳瑁寶帶。聽聞她喊人,一屋子的小丫頭也幫忙找人,一會玳瑁玲瓏就趕來了,侍候她換衣裳洗臉。寶帶還是呆了一張臉,木頭一樣按了她大的誇張的刀站了旁邊。她是阿真祖母張氏的女兒,比唐明真還要小些,本就木訥,又被上官錦年弄到暗衛學了武,更是古怪討厭,阿真一直不喜歡她,這個暗衛之王上官大人派來的奸細,阿真一直恨恨的這麼想。
有些事情果然躲不過,比如罰抄書,還好,隻是幾篇辭賦,看來下命令的是上官大人,上官錦年素不尚儒,更愛兵法權謀,作為這個帝國傀儡戲背後真正的提線人,他現在所做的恐怕就是孟子視為不赦的挾天子令諸侯。因此他扔給唐明真背的,大多是先秦諸子並漢賦楚辭,杜承賢教的又是些禮法策論,唐明真差點就能學成個博學才女,幸好天資不佳,抄了一半,就一頭栽在桌上,昏昏睡去。
唐明真是被雷雨聲驚醒的,醒來時已被安置在床上,呼嘯的風聲作響,大雨傾盆敲擊著大地,唐明真睜大了眼睛,圓潤稚氣的臉上現出病色的蒼白,細膩的皮膚滲出大顆的冷汗,淚光中的眼瞳竟然閃著暗暗的可怖的紅色,她腦中在反複著破碎卻血腥的畫麵,鮮血,大火,身體在抽搐著,疼痛著,心髒在旋轉,記憶中的每一張人臉都變得比傳說中的鬼神猙獰萬倍。這就是她的隱疾,殘忍的噩夢在每一個雨夜衝刷著她的回憶,讓她寒冷,讓她無助,好像拚命地讓她回憶起什麼她從未見過的恐懼,讓她一腳踏空,從此離開這個安逸的港灣。而每到這個時候,她隻有一個地方可去,黑暗中唐明真摸索著下床,在黑暗與恐懼中向東門跑去,跑了兩步,發現在這午夜時分,竟然還沒有滅燈,明亮的魚油蠟燭被柔和的紗罩包圍一路延伸,像等待著她的到來,唐明真擦了擦眼淚,順著燈光一路狂奔。爬上燈光盡頭那張柔軟溫暖的象牙大床,八爪魚一般撲進那個最溫暖的懷抱,熟悉的體溫和舒服的淡淡的熏香味道驅趕著仿佛無處不在的痛苦和恐懼,唐明真又開始被幸福的困意包圍,上官錦年的有力的手臂溫柔地輕拍著她的背脊,手指撫著她的發,輕聲的安慰著,心中卻知道,自己其實無能為力。唐明真眼睛中的暗紅沉沉閃著,不知何時,已沉沉睡去。對這個孤兒來說,上官錦年,代表了她的所有情感,偌大的安國府,偌大的長安,其實隻是一個隻有上官錦年一個人的家。麵對無名的恐懼,她除了上官錦年,一無所靠。她可以看見整個國家對他的恐慌,也知道他沉迷權力和陰謀,可又有什麼辦法,阿真孤獨的伴著生病的十年,可以索取溫暖的,也隻有這個人而已。昏暗溫暖的燭光下,那雙白日裏鋒利無比的星眸也變得柔和起來“她一定不會離開的,一定不會離開我。”這一年,他還在相信著,雖然看著阿真柔軟的小臉上幹涸的交錯的淚痕,還是會感到心中隱隱的疼痛。一個輕柔的吻落在唐明真安靜的臉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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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童話的筆名來自乙一的懸疑小說《暗黑童話》,各種起名手廢,尤其章節起名手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