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羽那廝,迎上來,“你不能過去。”一聲“小子”都省略。又怎麼了,祠廟裏呆一夜,還不夠?
顯然,還不夠。
鄉人看見婆婆柳氏領著他走近,紛紛圍過來。
“這小子居然還能活著走出那荒祠廢廟?”
“這還真怪,按說……”
“現在說他命硬,還為時過早呢?”
“是啊,這才哪到哪,三關五關不為人……”
“……”
朱倪亨真是厭惡透,這些個粗魯鄉人。尤其那個黃精瘦,這會又指手劃腳,幸災樂禍地說道:“我說大家夥,這小子按老規矩是不是該霧隱老林裏呆著了?”
一個鬼瘦鬼瘦的癟三,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幹嘛裝作如鶴立雞群,非要挑唆眾人置他於死地呢?
霧隱老林是個什麼所在?老林子?有霧?
他還真猜對了,不過隻猜對一半。
婆婆說話了,“不行,這次不能依你們胡來。霧隱幽林是個什麼地方,你們不會忘了吧?這時候怎麼能放人進去呢?”
沒有一個人說話,黃精瘦欲言又止,朱倪亨盯著數了三遍。
那眼裏都要噴出火,此番不死,一逮著機會,就要弄死這丫。放在封建朝代,這廝不是朝裏奸臣小人,就是鄉間訟棍,地痞流氓無賴狗腿子。
柳瀟瀟這孩子從人群裏鑽拱出來,指著黃精瘦那廝說道:“黃叔,你忘了,這會該殺牛,而不是按你說的整人。別動不動就拿老規矩說事。”
殺牛?
古寨真怪,一會放人,一會殺牛。
黃精瘦瞪眼,吐嚕長舌,“小孩子懂啥,牛得殺,人也得放,這不遲早的事嗎?無規矩,咱這龍潭衝早雞雞死絕了!”
一把刀,閃著寒光。
茅羽居然遞過來一把鋒利的刀,盯著朱倪亨,又是不容質疑的眼神。沒有一個字自她那嘴裏蹦出。
朱倪亨認得,那是一把鄉下用來宰殺大型牲口時用到的長柄尖刀。很多年沒見到了。
城裏壓根就找尋不到。窮鄉僻壤,旮旯角落或許能見著一把兩把,往往還會落滿灰塵。
牛刀!
有著深深血槽的牛刀!
帶著殺氣,正有血在滴淌的牛刀!
光晃晃,灼眼。朱倪亨寧願盯著正午時分的太陽,盯十分鍾,也不願瞟瞧這刀一秒!
“青屋,黑牛,一碗紅。”婆婆柳氏居然說了這麼幾個字。
朱倪亨一玩弄文字之編輯,自然明白字麵意思。隻是他討厭做不明不白的事,走不知目標地在哪的路。
“我想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這世上有很多事做了才知道為什麼。”茅羽笑得很不屑。依舊冷冰冰的麵孔,硬生生的語調。
就在他糾結是執意抗拒不去,還是如提純木偶般聽任眾人安排時,沉默許久的柳瀟瀟再度開腔說話:“如果可以,就去吧,做到了,你就不怕進霧隱老林子。”
他不理解婆婆為什麼說出“青屋,黑牛,一碗紅”。
如果說茅羽遞過那柄霸氣的牛刀,是為了看他笑話,或是讓他知難而退,滾回城市,滾到文字堆裏邊去,那麼柳瀟瀟這老練小孩自然是鼓勵他征服眾人的頑固、輕視和敵意。
烏雲蔽日,美玉蒙塵。
顯然,柳瀟瀟很希望看到的是一個蓬勃的他,一個充滿活力堅強的他。
就衝她流的那淚。
這世上所有的遇見,都是久別重逢。就衝那種似曾相識的熟悉。他也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