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開始試行的“土地流轉、激活農村土地資源”相信就是這個方向,但這種做法卻在一位任職於鄉鎮政府部門的本家前輩那裏受到消極評價,認為“很難搞”。難在哪呢?主要就是現有的土地關係本來已經問題多多、矛盾重重,如果要搞土地流轉,必須首先解決現存的問題和矛盾,但這談何容易!他說甚至連土地的麵積標準都不統一,有的按標準是(每畝)660平米,有的卻是780平米,隔壁一個鎮甚至是1000平米,“各有各的搞法,總之一團亂麻。”他提到了我們村1998年的那次事件:村裏準備從每個村民小組各抽100畝田,一共800畝,作為公田,承包出去,生產經濟作物,收益歸村集體所有,解決村集體的財務用度不足問題(這讓人想到了幾千年前的“井田製”)。結果我們那一組因為地少,村民不幹,演變成一次群體性事件,還傷了幹部,有人甚至背負了刑責,後來村裏勻了其他一些田過來才了事。
由於中國自古公權力獨大,基本沒有形成普遍的社會規則,社會成員的規則意識契約意識也闕如,土地私有極易導致豪強勾結官府的土地兼並。土地公有的前提是一定要有一個強力且公平公正的政府,保證平均地權,實現“耕者有其田”,這就又回到了儒家的政治理想……可以說,在中國,土地是一切問題的核心,而土地與人的關係又是核心的核心,社會的穩定係於是,民眾的生活安居與否也一係於是。曆史上無數的革命、運動,無不圍繞土地做文章,中國大地上正在發生的種種變化其實也不脫這樣的窠臼,問題隻在於:我們能夠蹚出一條新路來嗎?
當然這些離我們很遙遠,遠方的遊子有的隻是鄉愁,而且更添新愁:鄉土,鄉土,土沒有了,鄉還是我們的嗎?如果故鄉有朝一日變成了“他者的世界”,那裏還會有我們的情感歸屬、生命念想嗎?尤其是,當“農民變工人”,農民與土地的血肉聯係不再,在強勢的國家宏大敘事下,類似叔叔這樣一輩子足不出戶、與世無爭、長期被忽略、習慣被犧牲的鄉村個體又會有怎樣的遭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