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ANAXAGORAS Ⅳ創作衝動與宇宙遊戲(1 / 2)

16.1運轉力學

現在,即使假定那個原始混合已被正確理解,這一偉大的世界建造規劃看來仍然首先會遭到一些力學運作方麵的質疑。也就是說,即使精神在某個地方引起了一種旋轉運動,這種運動的延續依然是極難想象的,尤其是考慮到,它本來被設想為無限的,應當逐漸波及一切現有物質。

我們一開始就可以想到,所有其餘物質的壓力一定會壓製這個剛剛產生的微弱的旋轉運動。這種情況沒有發生,其前提是起發動作用的“奴斯”以可怕的力量突然投入,迅猛得我們無論如何必須把這個運動稱作渦流,正象德謨克利特也設想過這樣一種旋渦一樣。而由於這種旋渦必須無限強大,才能不被整個壓於其上的無限物質世界阻遏,所以它又必是無限迅速的,因為強度本來就隻能體現為速度。同心圓愈大,這個運動就會愈慢;那麼,運動要是能達於無限伸展的世界的終極,那裏它就勢必隻有無限小的轉速了。相反,如果我們設想,在最初發軔之時,運動是無限大即無限快的,則開始的圓圈也必定是無限小的。這樣,我們得到了一個自轉的點作為開端,這個點具有無限小的物質內容。

可是,這個點全然解釋不了繼續運動,我們誠然可以設想所有原始物質的點自轉,但全部物質依然是不動的、未分離的。然而,如果這個被“奴斯”支配和旋引的無限小的物質的點並不自轉,而是構引出一個任意定斷的大於己身的圓周,那麼,這就足以撞擊、推進、投擲、反彈其他物質點了,並且如此逐漸造成一種活躍的、向四周擴展的騷動,作為最先的結果,其中必將發生空氣物質與以太物質的分離。正象運動的開始本身是“奴斯”的一個任意行為一樣,運動開始時構畫出一個圓圈,其半徑被隨意定斷為大於一個點,這樣的一種質性也是任意的。

16.2藝術的恣意任性

在這裏,我們當然可以問,“奴斯”那時究竟突然發生了什麼事,以至於要去撞擊無數個點中的任意一個物質小點,使之旋轉起舞,而為何以前沒有發生這事。阿那克薩哥拉也許會如此回答這個問題:“‘奴斯’有任意選擇的特權,它可以一下子隨意開始;它隻依賴於自己,而其他萬物則是由外在因素決定的。它沒有義務,因而也沒有它不得不去追求的目的。如果它有一回開始了那個運動,為自己設立了一個目的,那也隻是……”——要說完這句話太困難了!赫拉克利特卻是把它說完了;“那是,”他說:“……一種遊戲。”看來這是希臘人啟齒欲說的最終解決或答案。阿那克薩哥拉的靈魂是個藝術家,而且是最強有力的力學天才和建築藝術天才,他以最簡單的方法創造出最宏偉的形式和軌道,宛如創造出一種能動的建築結構,而這終歸是出自深藏在藝術家本能中的那種非理性的恣意任性。仿佛阿那克薩哥拉手指菲迪亞斯(古希臘雕塑大師Phidias)麵對宇宙這個巨型藝術品,一如麵對帕特農(Parthenon)神廟,高聲喊道:“生成不是道德現象,而隻是藝術現象!”

據亞裏士多德說,對於人生為何終究有其價值這個問題,阿那克薩哥拉的回答是:“為了觀賞穹蒼和整個宇宙的秩序。”他對待物理事物是如此虔誠,懷著如此神秘的敬畏之心,就象我們懷著同樣的心情肅立在一座古代廟宇前一樣。他的學說成為了一種自由精神的信仰訓練,它借“憎恨並避開不敬的群氓”來自衛,審慎地從雅典最高貴的階層中挑選自己的信徒。在雅典的阿那克薩哥拉信徒的隱閉團體中,民間神話隻是作為一種象征語言得到認可,一切神話故事、一切神靈、一切英雄在這裏隻被當作自然涵義的象形文字,即使荷馬史詩也應該是“奴斯”威力的頌歌,是身體(physis)鬥爭和法則的頌歌。這個崇高的自由精神團體的聲音時而響起,在民間引起回響。尤其是那位老是無所畏懼、銳意革新的偉大的歐裏庇德斯(Euripedes),他敢於通過種種悲劇麵具把那利箭一般穿透民眾意識的東西***,民眾唯有依靠滑稽的模仿和可笑的曲解才得以擺脫這種東西。

然而,最偉大的阿那克薩哥拉信徒是伯裏克利(古希臘最偉大的**家Pericles),這個世上最有力、最奇特的人。柏拉圖正是就他而作證說,唯有阿那克薩哥拉的哲學才使他的天才得以展翅高飛。當他作為著名演說家站在他的人民麵前,優美靜穆如同一尊大理石的奧林匹斯神象,鎮定自若,身披褶襇紋絲不動的大衣,臉部表情未嚐稍改,不苟言笑,聲調始終鏗鏘有力,與狄摩西尼(古希臘**家、演說家DemosBthenes)迥然有別,恰以伯裏克利的演說,有若雷鳴、電閃,仿佛在毀滅和拯救著,——當此之時,他就是阿那克薩哥拉的宇宙的縮影、“奴斯”的肖像——“奴斯”在他身上為自己建造了最美麗奇異的屋宇。那建造著、運動著、區分著、整理著、思前想後、充滿藝術創意、不受外界決定的精神力量、仿佛在他身上人化,變得清晰可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