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新氣象的凝聚與升騰(2 / 3)

在生命奔騰不息的曆史長河之上,正因有對理想信念的不懈追求,有對美好夢想的深情凝望,這條河流才越發顯得光彩閃耀。在2013年度《民族文學》刊發的“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九十二周年特輯”和“中國少數民族作家‘我的中國夢’征文專輯”中,透過那些斑斕而真誠的文字,我們看到了在中國共產黨的堅強領導下,個體和家庭生活正在發生著悄然轉變,看到了民族的騰飛與發展,看到了國家的繁榮與強盛。專輯作品以樸素真實的感情傳遞著理想與信仰的力量。羌族穀運龍的小說《遷徙》講述了汶川災後重建的故事,再現了人們對災後的家園重建、新生活的開始充滿了信心和希望。普米族魯若迪基的散文《歌樂山風雨》通過對渣滓洞曆史的回顧,讓我們感受到了共產黨人鋼鐵般的意誌以及為理想而英勇獻身的精神。白族陳永柱的散文《遙遠的景頗山》講述了人民解放軍團結邊疆各族人民,共同剿匪抗敵的曆史。彝族趙振王的《沿著天梯,奔月而去》,以詩歌的形式,洋溢著“把世紀的仰望,變作觸摸”這種國富民強下個體的幸福感,以及見證民族發展的愛國情懷。蒙古族烏雅泰的散文《故鄉小橋上的夢》,結合自己的經曆,寄托了多民族文化交流交融的美好情感。蒙古族張秀超的散文《拜生圖》,由托果大媽生活發生的變化,傳遞了隻要心懷夢想便可超越苦難、生生不息、創造奇跡的美好信念。哈尼族艾吉的散文《祝福,世界遺產紅河哈尼梯田》,展示了哈尼梯田從默默無聞到舉世矚目的時代變遷。朝鮮族南永前的詩歌《希望和夢想》表達了祈望人類和諧、可持續發展的美好願望。苗族廖淮光的詩歌《太白村的春天裏》,展現了一個頗具生氣的現代村莊。白族何永飛的詩歌《四代人的夢》,講述了四代人在不同時代的不同境遇,但希望祖國強盛、生活幸福的夢想卻是相同的。這些屬於平凡人的夢想,必將彙流於中華民族偉大複興之路,交融激蕩於各族人民心間,成為中華兒女不懈奮鬥、生生不息的力量之源,也必將成為少數民族作家的書寫源泉。

三 民間資源的巧妙借用

民間資源是一座富礦。不管是小說、散文還是詩歌,作家文學與民間文學以及民風民俗等民間資源之間始終存在千絲萬縷的聯係。對民間資源的巧妙借用,往往使作品生色添香。《細雨喚醒獅子》、《桃樹上的猴兒》、《那些月光的碎屑》、《艾多斯 舒立凡》等作品與民間文學、民間傳統的巧妙結合,成為2013年度《民族文學》作品的一大亮色。

滿族劉榮書的小說《細雨喚醒獅子》避開了對當下生活的直接書寫,從民間故事裏汲取養分,或者說從石獅子的民間故事結構中騰躍而出,展開了對生存困境及無常命運的書寫。這個民間故事的原型是:橋頭的石獅子被染紅眼睛後,會下七天七夜的大雨,直到有人死去,魔咒才能解開。在《細雨喚醒獅子》中,這個民間故事分別借由貨郎和母親之口進行講述又互為補充。這是個注定要有人死亡的悲劇,石獅子是一個神奇的主宰。作者在這個故事原型之外,還加入了非常豐富的現實故事:家境的困難、姐姐的相親、貨郎的出現、男孩等待收養、姑夫的死亡等等,作者極盡氣氛渲染之能事,使作品通篇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愁緒,讓人感慨命運的神秘莫測。

壯族黃爽的小說《桃樹上的猴兒》也是由民間傳說中的轉世之說起興。主人公秋生不到三歲時冒出的一句驚人之語,讓人判定他有前世,而且按照他所說的,秋生前世的家庭一定在門口有棵桃樹,桃樹上還有一隻猴子跳來跳去。在很多村屯,夭折幼童投胎轉世的說法並沒什麼稀奇。故事的轉折在於,主人公秋生真的去驗證兒時如同夢囈般的一句話,並且按圖索驥地找到了他“前世”所在的家庭。於是,一次貿然造訪,寫出了孩子早夭對這位老婦人近乎毀滅般的長達近三十年的精神打擊。當秋生回到所謂的“前世”的家庭,所見所聞讓人痛心不已,那種隔世母子的情感,表現得既節製又有張力,傳達出一種撕心裂肺的疼痛。

對於苗族第代著冬的小說《那些月光的碎屑》來說,控製作品基調的是一條關於民間手藝人的禁忌:“無論多富有的銀匠,都不能擁有自己的銀子”。然而銀匠碰上了讓自己心動的女子,這個女子想要七個銀座佛。於是心中撲打不滅的欲望,讓銀匠壞了行規,也毀了自己的名聲,引來了眾怒。可是被欲望和貪念所毀的,又何止是銀匠?悲涼與渴望,得到與失去,這樣的困惑和選擇煎熬著世人的心,作品於不動聲色中剖析了欲望煎熬下掙紮的人性。

哈薩克族80後作家艾多斯·阿曼泰的小說《艾多斯 舒立凡》也是一篇巧妙運用民族民間資源的成功範例,是作者對本民族寶貴傳統文化進行尋根的一次精神之旅。作者將全書所有故事的男女主人公的名字都設置為艾多斯與舒立凡,放大了一個民族的精神共性,展現了一個民族在不同曆史時期的精神麵貌。

在對民間資源的借用上,詩歌有著天然的優勢。對詩人來說,民族民間的傳統文化是澆灌在詩人血液之中的,不管寫什麼,都會流淌出與他者不同的味道。如蒙古族詩人舒潔在《雅歌》中所寫的草原;藏族詩人曹有雲《獻詩》中的胡楊;苗族詩人末未《九九梵淨山,或白雲居》中的梵淨山;彝族詩人吉狄兆林的《諾蘇》;傈僳族詩人李貴明的《怒江》等等。在一些詩人的詩歌中,這些民間資源還會更為直接更為突出地表現出來。如在德昂族艾傈木諾的詩歌中多能體會到民歌對她的影響,一些詩句讀起來朗朗上口,言表而意深。詩歌中也常見借民族風俗來表現主題的,如佤族伊蒙紅木的《寫給舅舅的詩》等。

四 青年作家隊伍的穩定與突破

《民族文學》一直密切關注著少數民族青年作家的創作動態,並於近幾年刊發了數個有針對性的青年作家作品專輯。2013年度少數民族青年作家隊伍的穩定與突破,除了之前提到的回族馬金蓮的《長河》,哈薩克族艾多斯·阿曼泰的《艾多斯 舒立凡》等作品,更體現在第5期的“80後90後作家專號”上。專號以新鮮麵孔為主,如土家族的朱雀,苗族的楊樹直、句芒雲路,滿族的糊雨、楊鎣瑩,彝族的李世武、顧瀟,回族的劉陽鶴、黑夜,侗族的楊春茂、陳學林,哈薩克族的田榕,維吾爾族的麥迪娜·色依提等等,很多作者都是首次在《民族文學》刊發作品,這樣的新人陣容讓人振奮。特別是90後的朱雀,更是以其作品的詭譎以及對生命和存在的多維度叩問,被當期“特別推薦”欄目隆重推出。

青年作家對藝術手法的大膽探索,在2013年度有比較集中的體現。上文提到的土家族朱雀的小說《暗紅的酒館》以似夢非夢的幻境開始,帶領讀者進入酒館(迷宮)這樣一種空間無限疊加的怪誕場景,呈現了一種讓人惶恐的迷失狀態。作品充滿豐富的想象力,用酒館中各種怪誕的顧客以及老板的形象,投射了在現實生活中尋找自我、確立自我意識的無奈與無力,是少年困惑中關乎心靈的言說。布依族夢亦非的小說《環型廢墟》通過一個怪誕的網絡通關遊戲的形式來寫城市化進程給農村帶來的變化。滿族張牧笛的小說《萊特先生》,內核是傳統的對人的理想信念的關注,但作品將人物與生活場景完全設置在了國外,而且異國文化的味道十分濃重。這種表現形式在少數民族作家的創作中是比較少見的。

在選用題材方麵,青年作家們或許是受到年齡和閱曆的局限,或許是為了更快地獲得認同、融入到相對“主流”的話語氛圍,似乎更熱衷於自身經驗之外的表達。苗族楊樹直在小說《遇上白蛇不要逃走》中為我們呈現了一個曾涉毒品生意的大學生在逃亡路上的惶恐、畏懼與痛苦。“白蛇出現的地方能挖出金子”,“白蛇”成為欲望與貪念的象征,那麼遇上白蛇到底要不要逃走,作品給讀者留下了很大的思考空間。對於1989年出生的楊樹直來說,對這一題材的開掘非常可貴,但小說因生活基礎的缺失還存在一些缺憾,比如主人公在身份已經被粉砂廠老板康健等人識破的基礎上,仍能夠無一例外地獲得周圍人的好感與支持,有失生活邏輯,也有失道德邏輯。苗族句芒雲路的小說《歸去來襲》在題材選用上則體現了對本民族民間文化的吸納。阿媽為了見到死去的阿爸,受到苗寨仙娘的蠱惑,借空棺以陰陽相會,花光了阿爸用生命換來的賠償款,待到清醒,為時已晚。作品以苗族巫辭作為題記,巴狄熊、仙娘的出現,以及對楓樹的崇敬等等,都使作品打上鮮明的苗族巫文化的烙印。彝族包倬的小說《紙命》以兩個女人的命運遭際,來寫時代和社會的發展變化。敘述中體現了作者不俗的語言表達能力,像“我觸摸到了河水,感覺水也變成一隻溫柔的手”這樣充滿詩意的句子,使人物更加生動。不足的是,這篇作品將長篇的題材濃縮到中篇裏,略顯倉促。滿族糊雨的小說《同事朋友》和毛南族梁露文的小說《白鳥臆想》從個體生活經驗出發,稍有單薄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