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梅克人試圖向他解釋，不是資產階級，而是普通勞動者的生活水平也很高，引來他更激烈的反駁：
“是的，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暫時還可以，我堅信這是暫時的，總有一天，資本主義製度固有的社會矛盾就會總爆發，這是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因為他們是建立在殘酷的剝削和階級壓迫基礎上的，而共產主義製度是人類社會的最高境界……”一時間他忘記了自己的可怕處境，仿佛置身於優秀黨務工作者經驗交流會上的講台上。
不遠處又傳來爆炸聲，接著一陣慘叫，把優秀黨員拉回到現實中。
卡爾梅克人轉移話題：“那個姑娘怎麼樣？你救的那個裏加姑娘？”
莫斯卡廖夫慷慨激昂的表情被溫情脈脈代替，獨自回想了一會兒，喃喃低語：
“你記得1940年11月7日慶祝十月革命節晚會上，我和冉妮亞演唱的歌曲嗎？克拉斯克伊柳姆日諾夫？”
卡爾梅克人的情緒也多少受到了些影響，接過話茬：“記得你們唱的是‘向斯拉夫女人告別。’兩人的二重唱棒極了，大家都被感動了。”
“軍旗飄，軍鼓敲……”卡爾梅克人與莫斯卡廖夫不約而同輕吟起來，兩人同曲異詞，卡爾梅克人唱得是脫離蘇軍後恢複的沙皇時期的老歌詞，莫斯卡廖夫唱的是十月革命後重新填寫的歌詞，他幹脆閉嘴讓莫斯卡廖夫深情地唱下去：
“月台上不斷奏起進行曲，
樂曲陣陣響徹四方，
戰壕中硝煙彌漫，
戰士們整裝上前線。
進行曲伴我們攻克冬宮，
又隨我們向前進軍。
俄羅斯已經站起來了，
大路上進行曲傳向遠方……”
不遠處又一陣激烈槍聲，夾雜著迫擊炮。卡爾梅克人打斷了他的吟唱： “莫斯卡廖夫，我想我們該告別了。也許是永別。”
“我知道你會放我一條生路，使我繼續為祖國戰鬥。”莫斯卡廖夫一把抓住他的手：“克拉斯克伊柳姆日諾夫，回頭吧，回到蘇維埃的正確道路上來吧，我……”
“趕快離開，別抱非份之想，就像我倆唱的不同歌詞的歌曲一樣。等會想走也走不成了，趕快。”卡爾梅克人著急了，最後一句是吼出來的，在莫斯卡廖夫屁股上踢了一腳。
莫斯卡廖夫踢跑了幾步又轉身想說什麼，卡爾梅克人把槍口對準他，他搖搖頭，消失在樹林中。
卡爾梅克人對著樹梢開了幾槍，韃靼人聞聲趕來，見卡爾梅克人對著冒煙的槍口吹了一口氣。
“跑了？”韃靼人一臉詭秘的表情。
“跑了。”卡爾梅克人簡潔地回答。
“也許他會落在其他人手裏，或者是黨衛軍手裏。” 韃靼人一臉的高深莫測。
卡爾梅克人盯了韃靼人一眼，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稍一用力，韃靼人呲牙咧嘴起來。
卡爾梅克人仿佛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聲音：“不用擔心，那人是個寧死不屈的共產主義者。”
韃靼人衝其他隊員叫喊：“以後誰也不要提起這件事，不然我嘶爛他的嘴。” 然後回過頭嘿嘿笑著，讓卡爾梅克人把手拿開。
“走吧戰友們，今晚我請大家喝酒。韃靼人，你設法弄幾瓶酒來。”
“你明擺著讓我去搶劫。”
“這是你說的。”
卡爾梅克人手提著波波莎，胸前掛著兩個圓圓的彈匣，往莫斯卡廖夫跑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咂幹酒把空瓶子一扔，學著莫斯卡廖夫的聲調繼續唱起來：
“田地裏麥浪滾滾，
祖國在闊步前進，
用和平的勞動換來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