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梅克人是像狗熊一般爬進黑刺林的,發現遠比站著節省體力,由於繞開了枝條,受的阻力也少得多。格魯勃斯放下馱在背上的“貨”,可以輕鬆一下了。
有一人死活不願意進林子,不管是鑽也好,爬也罷,他就是在那個黑夜禿頂支派到營地,給卡爾梅克人送信的那位傳令兵。那晚,樹枝紮瞎的一隻眼睛,他在黑刺林裏爬行了大半夜,膝蓋和手掌上的肉被磨光。如今讓他重新體驗一遍,他寧死乎。
他們比傳令兵幸運得多,看來這裏是野獸出沒之地,證據不光是禿頂用瑞士刀宰殺了一頭野豬,而是動物穿行留下的一條條通道。人們隻要肯放下直立動物的尊嚴,返璞歸真,模仿四腳野獸的動作,竟然能自由出入看起來令人望而卻步的荊棘林。
不知道他們在林中爬了多少公裏,反正他們在林中度過了三個白天與黑夜,生吃了兩隻野味。幾天來,遠遠守在黑刺林邊緣的俄國人漫無目標地向林子深處開槍開炮。
也許覺得用上千人圍住十幾個殘兵敗將顯得過於奢侈,也許一廂情願地認為這些人已在野獸肚子裏旅遊了一遭,變成了一堆堆動物的糞便,或許還希望具有愛國主義思想的野豬會協助剿滅這些入侵者,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到了第四天,除了留下幾個監視哨外,蘇軍撤圍了。
這天是聖誕節,全世界所有的基督教會都舉行特別的禮拜儀式。禿頂、格魯勃斯和安德裏的家鄉,人們喝啤酒,吃烤鵝,慶祝白色聖誕。而在拉多加湖附近,他們是這樣慶祝聖誕節的:格魯勃斯重新背上了米沙,禿頂、安德裏等山魈們偷偷摸摸地爬出森林——是的,他們的確是爬出來的,由於在裏麵習慣了爬行動作,以致剛出來幾天內,稍有點動靜他們馬上四肢著地,時刻準備著跳躍進樹林。
士別三日須刮目相看。山魈們衣衫褸襤,臉上、手上遍布血痕,機械地邁著雙腿,與其說是本能,不如說是使然。
外壓一旦減輕,大家就恢複了本來麵目。狂風怒吼,寒風陣陣,格魯勃斯卻渾身發熱,一半是累,另一半隻有他自己才能說得清楚。他們走在一條人跡罕至的林地,格魯勃斯把米沙摜在地上,米沙先是屁股重重落在地上,轉身時勾住的一個枝條彈回來重重抽在他的傷腳上,痛得他沒了喊叫,好半天才回過一口氣。
格魯勃斯胸脯像風箱一樣起伏,嘴裏汙言穢語:
“看到你這張臉,我還比較喜歡我的屁股。”
“你的屁股坐到我褲襠上會很好受。”米沙回敬。
“那麼好吧,我讓你如願以償。”他把米沙拉到一顆大樹背後,替他脫去褲子。
卡爾梅克人罵都懶得罵,隻是吩咐快點完事。
兩人玩得筋疲力盡,從大樹背後鑽出來時發現他們已經走遠了,於是追趕,格魯勃斯一邊係褲子一邊喊叫著,米沙像袋鼠一般跳躍著,格魯勃斯穿好褲子後重新把他背在身上,邊追趕邊罵:“真是狗娘養的雜種,連一刻都不讓我消停。我倒了八輩子黴了。”
“你罵誰?”
“誰賴在我背上我罵誰。”
“放下我,我要自己走。”
“別動,給你個臉你還來勁了。要不是你對我有點用途,我把你脫了褲子掛到那顆樹幹上,讓大家都看看你的屁股。”
為了保持屁股的尊嚴,米沙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