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狼奔豕突(下)(2 / 2)

有人問什麼是雷達?禿頂因為有人請教而喜形於色,解釋道:“雷達是一種利用電磁波探測目標的電子裝備,它發射電磁波照射目標並接收其回波,由此來發現目標並測定位置、運動方向和速度及其它特性。”

他忽然指著卡爾梅克人,難能可貴地開了個玩笑:“你們瞧,眼前這個就是雷達。”

眾人一看忍俊不禁了:卡爾梅克人眼珠子賊溜溜轉著,像雷達一般在每個人臉上掃描著,用的不是電磁波,而是目光;也沒有電子裝備,隻是很普通的一對小眼睛,唯一的區別是小眼睛裏閃著綠光。禿頂自言自語:“這家夥永遠像蝙蝠一樣嗜血。”

“還等什麼,炸了它,炸了那個天線,讓那個什麼……什麼”“雷達。”“對,雷達變成聾子啞巴。”嗜血的蝙蝠又習慣地檢查槍裏的子彈。

禿頂對此顯得很內行,說不必勞師遠征,隻要往山崖下那些昂貴設備上扔幾顆手榴彈就大功告成了,因為迄今為止蘇聯還沒有能力生產雷達,這些雷達定然是從西方運來的,那怕破壞裏麵的一個小元件,就會使之癱瘓。

“好好好,阿彌陀佛,上帝,真主,”幾秒鍾時間,他完成了從佛教徒、上帝的子民到穆斯林信徒的角色轉換。“趕快行動呀,手榴彈箱子呢?怎麼隻剩下這麼幾顆?”他已經忘記大家剛從什麼地方爬上來。誰要是執意背上那個沉重的箱子,誰的小命就永遠留在那裏了。

“等等。那會炸死德軍戰俘的。”半晌沒吭聲的安德裏夢醒了一樣阻止道。誰也沒理他的茬,他也沒有再堅持,看得出他隻是盡了一下道義而已,而且僅僅是口頭上。

“教授,走啊,你是專家嘛。”卡爾梅克人對禿頂格外巴結起來。他看著別人扔完手榴彈後,解下褲帶綁定手榴彈,像放牧的牧民一樣甩出很遠。最遠處的那個工棚也騰起一股煙霧。

“用我的褲帶換那個什麼雷達,值。”卡爾梅克人提著褲子吹噓道。其他人一片“噓”聲,弄得他有點難堪。安德裏惡作劇一般扔給他一聽罐頭,他雙手去接,由於穿得過於臃腫,安德裏翹首以待的褲子掉落的場景並沒有出現,他白白搭上了一個罐頭。

天色已晚。斷斷續續的槍聲越來越近,突擊隊員們加快前進的步伐。縈繞在安德裏腦海中的那個問題也揭開了:卡爾梅克人憑槍聲尋找韃靼人的。捷克式輕機槍子彈彈夾容量隻有20發,再加上韃靼人習慣於二三長短點射,使卡爾梅克人確認他們的位置。槍聲就是路標,韃靼人也由此向突擊隊靠攏。

卡爾梅克人與韃靼人重逢得一點都不浪漫,餘輝下韃靼人蹶著屁股出現在一塊傾斜度近70度的山坡上,兩人像早上剛剛分手、吃完酒宴回家的家人一樣,點點頭互道聲“來啦”完事。

卡爾梅克人迅速接過那挺捷克機槍抱在懷裏,對韃靼嘮叨開了:“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非等到二十發子彈全部打完,有經驗的射手,比如我——在還有三四發子彈時,突然更換彈夾,讓敵軍無法估計更換彈夾的時間。好了,這機槍歸有經驗的人使用,不說啦,撤退。”

“上那?”韃靼問道,“我們後麵全是追兵。”

環視左右,敵人不急不躁地從三麵圍上來了,望遠鏡裏他們鐵青著臉,瞪著眼睛好象要把他們生吞活剝似地。

卡爾梅克人把臉轉向大家。未及開口禿頂先來了一句:“別問我們怎麼辦了,其實你早拿好主意啦。”

“連禿頂都知道你故弄玄虛的臭毛病了,是不是又要當壁虎?”米沙扶著格魯勃斯站起來整理行裝。大家都神情黯然,在米沙的煽動下,以為要重新從懸崖絕壁上下去。

“放屁。”卡爾梅克人對自作聰明的米沙一聲斷喝:“那裏剛剛挨炸,肯定戒嚴了。等會從這裏下去,活下來就是賺了,死了也落個全屍。”他指了指韃靼上來的地方,大家倒吸了一口氣,那地方分明比懸崖絕壁好不了多少,雪很厚。

他升出一陣悲愴,決定向朝夕相處的同誌們告別,神色凝重地開口:“同誌們,我們幹了件驚天動地的事,破壞了雷達,他們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如果我們落在敵人手裏,必然會不得好死。與其躺著死,不如站著亡。沒有武器的從這兒滾下去。有武器的跟我衝呀——”

“呀——呀——”卡爾梅克人抱著捷克式一邊點射一邊彎腰衝鋒,大家都跟在他後麵,沒有一個人滾蛋。戚戚慘慘的告別儀式反倒激怒了大家,卡爾梅克人的話也很成問題:“有武器的跟我衝”。大家都有武器——戰俘們攥出汗的手榴彈是武器,刀子、手術刀、石頭棍棒,甚至於指甲牙齒都是武器。

山坡下的蘇軍萬萬沒想到對手會來個絕地反擊。麵對亡命之徒,他們習慣地往後躲避,等到軍官們揮舞著手槍,穩住陣腳時,雨點般的手榴彈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