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荊棘密布(上)(1 / 2)

“啊——呀——”卡爾梅克人抱著捷克式一邊點射一邊彎腰衝鋒,大家跟在他後麵,有的端著衝鋒槍,有的舉著手榴彈,潮水般衝下來。

衝上斜坡的蘇聯兵一楞,胸前舉著明晃晃的刺刀,腳下卻一步步倒退。“開槍,放跑敵人軍法從事。”蘇軍指揮員開槍了,是對後退士兵的腳後跟開的。蘇軍指導員嘶啞著嗓子呼喊著:

“阿爾漢格爾斯克的勇士們,你們來自那個美麗的城市,那裏有森林和港口,還有你們的母親,不要給她們丟臉。狠狠打擊敵人,狠狠打擊那些卑鄙無恥的叛徒……”蘇軍很快穩住腳步準備反擊。亡命之徒們卻不戀戰,投出雨點般的手榴彈後,在煙霧掩護下像潮水般退了回去。

這些突擊隊骨幹們仗已經打到了這個份上:他們的衝鋒與後退恰到好處,大家象一根無形的繩子牽著,配合默契到了天衣無縫的程度。一陣虛張聲勢,看起來要決一死戰,到跟前虛晃一槍,飛快撤離,隻有個別德軍戰俘不諧此道,大家退出去老遠了,他們還楞頭青一樣往前衝,結果當然是死得很慘。

突擊隊爭先恐後地跑到那個陡坡旁,米沙第一個滾了下去,後麵滾蛋的是他的“男情侶。”奧地利人安德裏還有時間聊天:“有誰在阿爾卑斯山上滑過雪?”禿頂一本正經地問卡爾梅克人是否坐過電梯。頃刻之間,無數個雪球自陡坡上滾滾而下。

與上山相比,下山的路是如此輕鬆,儼然是在坐電梯。山頂的積雪吹落到這裏,像厚厚的地毯一樣。尾隨韃靼而來的蘇軍正艱難地爬行到半山腰,被突降而來的巨大雪球衝得七零八落,山腳下爆發了一陣短兵相接。

卡爾梅克人渾身蜷縮成刺蝟,骨碌碌向山下滾去。旅途中斷,半山坡上被什麼擋住了,展開身子睜眼一看,兩個魁梧的蘇軍正悟著肚子從雪裏爬出來了。趕緊從懷裏拉出機槍,發現彈匣不知去向了。他倒掄起機槍咂向蘇軍,機槍成功地咂倒蘇軍,也把他甩爬在雪裏,被另一個蘇軍士兵頭上一槍托,他前胸著地四肢伸直滑到下麵,然後什麼都不知道了。

司機被子彈貫通左肺。子彈從前麵射入,在前胸隻留下一個小眼,從背後出去時順便帶走了一大塊肉,俄羅斯護理用光了所在的藥棉也無濟於事。盜竊犯背起了他,平時沉默不語的司機嘴角流著血液,嗓子裏發出一陣陣呼嚕聲,仍掙紮著說個不停。他如癡如醉地談起冉妮亞:

“……開車時她坐在我的身邊,我聞到她的香味,我掛擋時碰到她柔軟的大腿,真的……多麼讓人回味啊……鮑斯特這個小雜種,他多幸福啊……”

他在背上含糊不清地唱起來,盜竊犯合著他的歌聲:

“曾經在雄偉的兵營的大門旁,

我和她雙雙站在一個天窗邊……”

司機頭一歪停止了呼吸,盜竊犯略微停了下,堅持把這段唱完:

“當時我們靦腆地互相說再見,

現在卻已隻剩那個天窗依舊。

最愛的,莉莉瑪蓮,

最愛的,莉莉瑪蓮。”

突擊隊員們鬱鬱寡歡地邁動著雙腳。“電梯”之戰後,雖然又一次突出了包圍,自己也遍體鱗傷了。一直以來照顧米沙的格魯勃斯扭了腳脖子,照顧者反被人照顧。紮死軍需官的司機再也不擔心受到懲罰了。卡爾梅克人昏迷不醒,韃靼抬著他的頭,其他人輪流抬著他的腳。

大家一邊走一邊把目光投向那個人。那個集智勇雙全與玩世不恭的人,那個勇敢的化身與魯莽的混蛋,那個嬉笑怒罵的活寶人物,那個蘇聯叛徒與德軍少校,那個訓練與指揮他們的領頭羊。也許他太累了,也該歇會兒了。

“人渣部隊”畢竟是他們對自己的戲謔,正式名稱是卡爾梅克突擊隊。如今突擊隊沒有了標牌,也就沒有了靈魂。平時不成問題的一些問題,如今真成了問題。

還在剛才,安德裏提出暫時到黑刺林裏躲避時還遭到韃靼的反對。真正說服他的不是副隊長的官威,而是敵人的窮追不舍。搗毀了蘇軍來之不易的雷達,無疑捅了成千上萬個馬蜂窩,說不定連斯大林那裏都掛上了號了。

照明彈在他們附近不斷升起,離敵人最近時能聽到他們的喧嘩。隻剩下十三人的隊員們摸黑奔竄,從傍晚跑到了午夜。前麵黑黝黝一大片就是黑刺林了,他們拿出最後的力氣百米衝刺,沒有經驗的韃靼被樹枝紮了臉摔倒了,安德裏接過來拖著卡爾梅克人跪爬進他們的安全港灣——黑刺林子裏。

第二天早上,在韃靼的提議下搬了新宅。他們像上次哪樣,在動物通道裏爬行了幾個小時,到達相對安全的林子深處。韃靼仍嫌不夠,他說,這塊林子東西近十五公裏,南北至少也有十公裏,以此計算,他們也得再爬幾公裏才到中心位置,於是,第一天時間他們在搬遷中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