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荊棘密布(中下)(1 / 2)

(一)

大家的擔心變成了現實,野豬找上門來了。

擔任哨兵的俄羅斯護理慌慌張張爬進來:“來了,來了。”

“來什麼了?你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參崴)的老爹來了?還是滿州的老娘來了?沒頭沒腦的。”韃靼帽子倒扣在臉上,躺在地上甕聲甕氣地搶白道。

“野豬找兒子來了。”俄羅斯護理喘息未定。

“你怎麼不早說,你這個塌鼻子。”韃靼驟然跳起,一把抓住早就準備好的破布,飛快地往臉上、手上纏繞起來,隨後鑽進有刺的樹杈裏,嚎叫著爬上黑刺樹。那兩個不知天高地厚、抓了幼豬的年輕人,也如法炮製,大家跑來手忙腳亂地幫助。

卡爾梅克人焦急地喊叫:“你們,你們有誰去攔住它?”

“怎麼攔截?”

“盡量拖延時間,想辦法纏著和它說話,誒——”忽然意識到自已的錯誤:那是野豬,不是人。發現對如此明顯的噱頭大家熟視無睹,足見形勢之緊張。

“我去。”見沒人響應,安德裏攬過這光榮而艱苦的任務,除了他是副隊長,對一把手應該亦步亦趨外,他自恃在阿爾卑斯山打過雪豹,對野豬沒放在心上——不就是個豬嗎,隻不過沒有圈養而已。

安德裏提起衝鋒槍,有人高喊:“那個沒有,用步槍。”猶豫了一下,決定聽取群眾的意見,改拿步槍了。

與屋裏緊張的氣氛相反,林間通道裏的野豬卻悠哉悠哉,像散步一樣。這頭豬尖尖的大嘴、長長的獠牙、滿身灰褐色的鬃毛,活像刺蝟身上的刺一樣,順著刺樹下麵的通道一路嗅著進來了。安德裏拿槍比劃了一下,野豬抬頭瞅了他一眼,哼了聲作為回答,又自顧自在地上聞著。

野豬到跟前了,近得能看見它嘴角流淌的白沫。安德裏握緊拳頭,在空中作出各種威脅動作,嘴裏也配合著:“哎、呼嚕嚕、撲哧、嗨哈、嗚呼——”,學完了他掌握的所有動物語言,野豬還是不緊不慢地聞著嗅著,對口技大師理都不理,更別提說話了。

安德裏出現過這樣的念頭:為了確保大家安全,不惜以自己的血肉之軀攔截住這個牲畜。但一看它長長的獠牙,勇氣盡失,隻得作戰略撤退,退回大本營。

野豬毫不客氣地進入房間,凡是接觸過幼豬的人已經爬到樹上,在長長的刺叢中躲藏起來,忍受著失子之痛的母豬哼哧哼哧地東聞聞西嗅嗅,沒有發現嫌疑,轉了幾圈後腿一蹬竄出去了。

屏氣凝神的人們長長出了一口氣,所有人都嚇出一身冷汗,樹上的人臉上被黑刺劃出一道道血印,來到地下時腿軟得站都站不住。

(二)

新年即將來臨,大家忙著布置房間,搜集食物,尋找禮物。扮演聖誕老人的安德裏,正梳理用羊毛做成的大胡須。

卡爾梅克人坐在地上,兩邊各站著一名戰俘——就是膽大包天抓了幼小野豬的那兩個年輕人。他一手扶著一個戰俘的肩膀站起來:“大家靜靜啊,歡迎這兩位加入勃蘭登堡突擊隊,以後不要再叫德軍戰俘了,叫什麼呢?”他撓撓頭說,“兩人都是攀登高手,幹脆一個叫攀高,愛激動的這位叫登高,這名字好吧?大家鼓掌”

孤零零的掌聲壓不住喧嘩:“沒事幹過來幫忙,裝病不說還找事。”“什麼破名字?沒有一點文化含量。”“他這個人本身就沒多少文化含量。”“鮑斯特這名字就是他給起的吧,竟然給一個七尺男人起名叫乳——房”

“還有這種事?”攀高和登高麵麵相覷,看著屢屢被冒犯官威而不慍不火的卡爾梅克人。攀高小聲請求:“幹脆不要給我們起名了,叫我們本來的名字不是很好嗎?”

“不行。”卡爾梅克人斷然拒絕,“為了保密,在執行特種作戰的突擊隊裏不興叫本名的,隻有陣亡了才可以把姓名刻上墓碑的。”話音剛落,引來安德裏的強烈抗議。他趕緊糾正:“當然隊長和副隊長除外,比如我的名字是克拉斯克伊柳姆日諾夫少校,你們可以喊我的名字——隻要不嫌麻煩的話。”

“少校也是名字嗎?”攀高和登高一臉無辜地問。

“離新年還有一分鍾。”忽然安靜下來,安靜得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大家緊閉雙眼,兩手握拳放在胸前默默祈求。

卡爾梅克人炫耀般伸長胳膊,盯著腕上的瑞士手表,嘴裏念念有詞:“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零!噹——新年到!”

“噢——”13個人、24條胳膊高舉過頭頂,縱情歡呼著。卡爾梅克人剛舉起手時表帶斷了,忙不迭從地上找表。早在他模仿鍾聲的前一、兩秒,蘇軍陣地上響起密集的槍聲,五顏六色的信號彈升上天空,曳光彈拖著尾光飛向夜空,像成千上萬的螢火蟲。排山倒海的歡呼聲,像勁風刮過鬆濤一般。

與蘇軍雷霆萬鈞的慶祝相比,他們的慶祝規模隻是滄海一粟。他們躲藏在一大片灌木叢中的一個角落,不敢開槍,不敢高聲喧鬧,憑借點燃鬆枝的那點光亮,狼吞虎咽著烤肉。同樣的原因,安德裏發放聖誕禮物也搞得像例行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