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梅克人是這支小分隊的靈魂，也是發動機，汽油機，柴油機，蓄電池。他一打起精神來，其他人再也不敢鬆懈。他們手忙腳亂地給米沙幫忙，一小時前才具雛形的梯子現在已經竣工驗收了。他們把梯子架在樹杈上，在兩邊垂手站立，恭送卡爾梅克人登上梯子。
卡爾梅克人移開荊棘，推開上麵厚達半米的雪，拿起望遠鏡貪婪地望著外麵的世界。白雪像毛毯一樣覆蓋在黑刺林上，再往前看，那裏像禿頂頭上的疥癬一樣，東一片黑，西一塊灰，零星散布著車輛的殘骸。望遠鏡移到很遠處的那個學校，隱約感覺旗杆上的紅旗有點異樣，他身子前傾，調整旋紐，觀察了將近半個小時，終於確認那不是錘頭鐮刀，而是令他熱血沸騰的白圈卐字旗。
在這幾天裏，這裏無疑戰鬥過，他們已被解救，隻是蓋在上麵的厚厚白雪阻隔和吸收了槍炮聲，讓他們得不到外麵的信息，還自以為陷於絕境，差點讓他們精神崩潰。
他把手按在胸口上，覺得心快要跳出來了。在下麵的人不斷催促下，他抑止激動的心情，裝出一幅滿不在乎的樣子下到房間，看著一張張急迫的臉，一臉苦相地搖了搖頭，隨手把望遠鏡扔給安德裏。
大家像戳破了的皮球，有的轉過身子，有的低下頭。安德裏不情願地接過望遠鏡，沒有上去觀望的意思，禿頂懷疑地看著卡爾梅克人說：“不對吧，以我當軍師參謀的經驗，敵人把我軍壓縮到離拉多加湖不到十公裏的地段，麵臨被他們一切兩半，這時就要反攻呀。”他從安德裏手中搶過望遠鏡，就要上去。
卡爾梅克人一把抱住安德裏，兩滴淚珠順著臉頰掉落到地上：“反攻了，德軍反攻了，我們已經在自己的陣地上。”
大家沒有歡呼，停滯了一會後緊緊抱成了一團。已經上到半空的禿頂騰地掉落到了地上，米沙的梯子斷成了兩截。
旗幟升上去兩天了，大家期盼著祈求著，但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他們向天空射擊，結果白白浪費了珍貴的子彈。
他們又點燃了樹枝，再加上雪，使之產生滾滾濃煙，還是沒有效果。咒罵聲重新充斥著這片地方。
這是第三天清晨，米沙用木頭做了個巨大的國際求救信號SOS掛到樹冠上麵，禿頂整天拿著望遠鏡在上麵晃動，力圖讓遠方的人發現鏡片的反光。中午，一架雙翼飛機慢悠悠地飛過來，從肚子下飄下來很多傳單，漫天飄揚著花花綠綠的紙，很是好看。
他們獲取了幾張紙，上麵通篇都是勸降內容，說什麼德軍優待俘虜，不投降無情地消滅之類的話，有一張這樣寫著：“你們的敵人不是德軍，而是嗜血成性的布爾什維克。”格魯勃斯把手裏的傳單撕成碎片，上麵寫著：“你在前方作戰，你的妻子在後方懷上了別人的孩子。”
禿頂做成了兩麵手旗，站到上麵一揮動就是半天，直到胳膊酸痛酸痛，看來得到了響應，興衝衝地下來了：“稍安勿躁，他們讓我們稍安勿躁，說正在想辦法。”
“快，你給他們說，出動直升機，直升飛機。”禿頂又上去了，好半天才下來無可奈何地說：“他們先說從沒聽說過你說的那種飛機。後來又問是誰泄漏了國家機密的。”
下午三點多，傳說中的國家機密來了，一架即有翅膀，也有機首螺旋漿，背上背著個大螺旋漿的混合物出現在餘暉裏，然後在吹起的雪霧中，懸停在黑刺林頂部放下軟梯。在別人看來，這隻是給普通飛機背上加了個大轉盤而已，而且在大螺旋漿的氣流下，上飛機是一件異常痛苦的事。
飛機每次隻能拉走4個人，卡爾梅克人、安德裏、米沙和禿頂乘坐最後一趟飛機。他們掩埋了戰友的屍體，破壞了帶不走的東西，環視了這個曾經的避風港，油然升起一種難舍難離的感覺。
在前有敵軍、後有追兵的危急時刻，他們兩次躲避進這個地方，在密不透風的荊棘和利刺的避護下度過了十個日日夜夜，給了他們生命的保證和生活的希望，是他們留在記憶深處的一個驛站。
上飛機時，幾個無路可逃的野豬衝進了房間，讓他們覺得後繼有人了。他們最後一次向黑刺林揮手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