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朝奉本想甩出第三下響鞭,就此結束今日的競價會,沒想到奇峰突起,又有人舉手應價,不禁喜形於色,拍手道:“好,三千一百兩!”
楊起陸眉頭微皺,輕哼一聲,舉起了手,道:“三千二百兩!”
“三千三百兩!”丁瑜跟進。
“三千四百兩!”楊起陸咬了咬牙,又舉起了手。
“三千五百兩!”丁瑜窮追不舍。
……
幾個回合下來,眾人的目光都已聚在丁瑜身上,見他黃皮骨瘦,其貌不揚,頭纏蒼青逍遙巾,穿一件半舊的杏黃道袍,衣著打扮跟普通修士並無異樣,實在看不出有什麼稀奇之處。不少人交頭接耳,想要打聽這少年的來曆,但一直等到他和楊起陸合力將“火魄紅蓮”的價格抬升至不可思議的地步,仍沒有人能夠說出個究竟來。
楊起陸卻覺得丁瑜像是一塊黏在後背的狗皮膏藥,想用手撕卻夠不著,想甩也甩不掉。正懊惱時,卻見丁瑜的小手又是一舉,將“火魄紅蓮”的價格提高至四千兩。
四千兩黃金,已相當於一座縣城六年的稅收,朝廷三萬羽林軍六個月的糧餉,丁瑜卻仍舊若無其事地舉起了手,看樣子那怕再加一萬兩黃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楊起陸麵沉如水,再也按捺不住,向站在身旁的老仆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去打聽一下丁瑜的來曆。
那老仆匆匆而去,匆匆而回,回來時看見楊起陸臉色白得像刮過的骨頭一樣,額上滲出一層細汗,想要舉手出價卻又猶豫不決,連忙上前稟告道:“打聽過了,聽萬壽堂的人說,這小子叫做丁瑜,是老頭子的徒弟,似乎曉得一點道術。”
“老頭子?”楊起陸眉峰一聳,問道:“可是那個住在城東無色寺的老頭子?”老仆點頭道:“沒錯,就是那個雙腳殘廢的老頭子。”楊起陸沒想到丁瑜有這麼大來頭,吃了一驚,猶豫道:“他原來是老頭子的人,這下倒有點難辦了。”
楊起陸雖是豐城人,但年少多金,風流倜儻,隔三岔五便會來無憂城逛窯子,坐煙館,在酒樓聽小曲,在賭坊中賭兩手,這些地方藏汙納垢,人員複雜,消息最是靈通。楊起陸在其中待過兩三回後,就已經對當地的頭麵人物了如指掌。
無憂城的頭麵人物中好人不少,但惡人更多,而老頭子正是專門整治惡人的大惡人。他來到無憂城的第一天,就將無色寺內的魚肉百姓的惡僧殺死小半,趕走大半,然後在寺裏住了下來。寺廟是僧人供奉佛像舍利、參悟妙法真如之地,而老頭子出身道門,卻一人獨占無色寺,此舉自然引起無色城內其他和尚不滿,再加上被趕出寺廟的惡僧四處煽動,令得此後一個月不斷有人來無色寺尋釁生事。這些人或是自恃本領高強,或是打算以多欺少,以為收拾一個殘廢的老人輕而易舉,結果來者無一例外有入無出,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如此三番四次後,再沒人敢走近無色寺,老頭子就這樣成了無色寺的主人。
楊起陸知道老頭子不但本領高強,手段毒辣,而且心胸狹窄,講究睚呲必報,貿然對他的徒弟下手,實非明智之舉。但這道果是他一心想要買來討好意中人的,實在是誌在必得,為搏紅顏一笑,也顧不上這麼多了。當下將舉起一半的右手擺了擺,讓老仆附耳過來,低聲說了一句:“你去安排一下。”
那老仆在楊府辦事多年,老成幹練,一點即透,一聽楊起陸此話,就知道自家少主台麵上爭不過人家,便想在背後下黑手,當下點了點頭,道了聲“曉得”,正要轉身出去安排事宜,忽想起一事,說道:“這無憂城是金錢幫的地盤,恐怕不好動手。”
☆☆☆
無憂城起源最早可以追溯到一千多年前,那時正值天下大亂,儒道釋三教勢如水火,亂鬥不休。
有道是神仙打架,百姓遭殃。這些儒生道士僧人雖然並非真的神仙,但修為大成之後,當真有移山倒海撒豆成兵的本事。無憂城正是因為道門的雪鬆真人和佛門的枯葉禪師在城外鬥法,被兩人術法波及,才會陷落深淵之中。
深淵之下,水廣魚大,蛟蜃潛伏;深淵之上,泥沙俱下,巨石滾滾。眼看滿城百姓就要慘遭不測。緊急過頭,枯葉禪師耗盡畢生修為,結下法界定印,救下了滿城百姓的性命,自己卻被雪鬆真人的萬劍化雷咒擊中,當場化作齏粉。
枯葉禪師雖已身死,但法界定印並沒有失效。定印有如一雙無形巨手,上擋泥沙巨石,下托城池於水麵之上。無憂城雖僥幸得以保存,不過深淵孤城,陰冷清寂,實非宜居之地。劫難過後,城中大部分人搬到附近的豐城居住,但也有人故土難離,仍舊留在無憂城中。幸好法界定印有滋養萬物的效用,即便深淵中難見天日,無憂城的樹木仍舊鬱蔥如故,居民更是百病難侵,壽享遐齡。
滿城百姓一下子走了大半,剩下的居民將空出來房屋夷為平地,開墾農田,插秧植桑,這些地方雖然貧瘠缺肥,但因為法界定印的緣故,城內水稻一年三熟,桑樹四季常青,棉花、甘薯、黃豆等農作物收成也十分可觀,居民要做到自給自足,倒也不是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