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杭大運河到達杭州拱宸橋南，便分出了一條河岔，形成了一條百米小河。沿河而建的民居，黑瓦黛頂，層層疊疊，綿延不斷，這就是“人家盡枕河”的小河直街。在小河直街，酒肆茶樓很多，招貼、店幌、酒旗、紅色燈籠等都很有特色。
街口就是顧正的茶行優茗堂，是個兩層小樓，門麵寬敞，竹窗木門，十分雅致。早飯時間剛剛過，這裏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門前擺一擂台，擂台上竹子搭起一座高高的架子，上麵掛滿了對聯。
隻見一人不緊不慢來到台前，他頭戴方巾，身穿醬色蠶絲長衫，小眼睛，一字胡，個子不高，舉手投足卻很有氣派。台下便有人議論“顧老爺來了！”原來這就是杭州首富顧正。
顧正一上來就道“各位，時下天氣炎熱，不便勞作。消暑最好的方法，顧某認為有兩個，一是飲茶品茗，清熱去火。二是聯詩作對，陶冶性情。情趣高雅，心平氣和了，自然就沒了燥熱之感。”
杜秋聲笑道“有幾分道理。”
隻聽顧正又道“顧家幾代人在杭州經營，幸得父老鄉親照顧，還算是小有名氣。今日招大家來此聯詩作對，一來因為屋內悶熱難耐，這裏還算陰涼，讓大家出來娛玩消夏，二來顧某也是以茶會友，以對會友。這邊的茶棚有免費茶水，都是上好的春茶龍井，給大家解渴。”
台下頓時一片喝彩。杜秋聲道“不是說顧正這裏也沒有了春茶龍井嗎？他哪來這麼多上好的龍井招待大家？”
覺生道“我剛才看了一眼，肯定不是今年的春茶，是龍井品種無誤就不錯了。可見這顧正也是個虛榮的人，不夠坦蕩。”
方玉茗道“他能免費給大家喝茶，本來是件很好的事。心是好的，是不是好茶又有什麼關係呢？”
杜秋聲道“反正今天來這裏的人都是為了看熱鬧，貪圖那點彩頭，又不是真來品茗的行家，有白喝的茶水，誰會在意是什麼茶？”
方玉茗笑道“大少爺也想要彩頭嗎？”
杜秋聲道“想啊。”
這時顧正讓人端了幾盤散銀子上來，然後道“重在參與，今天在場的各位隻要能對上一聯，就賞銀子一兩。多對多得！最後勝出者賞銀五十兩！”
杜秋聲笑道“好大的彩頭！”
方玉茗道“大少爺是看不上的，隻是這五十兩銀子夠普通百姓全家花一年多了。”
覺生道“大少爺，開始了，別人都搶著上去呢，你快去對啊！”
杜秋聲道“我瘋了！大熱天的去和他們擠！還說讓人消暑，弄個彩頭吊人胃口，你看這些人一個個擠得汗流浹背，不中暑就行了。照我看，張岱說這個顧正附庸風雅，一點也不錯，他不過是自命不凡，把大家都招來，留幾個難題讓人都對不上，好顯得自己才高八鬥，學富五車。”
方玉茗道“那大少爺還上去嗎？”
杜秋聲道“等下他們都對不出來了我再去，讓顧正心服口服。像他這種自負的人，氣場上要壓住他，後麵才好談事。”
方玉茗笑道“人家挺好的，就是因為茶葉的事得罪了你，你就把人家一頓損。”
杜秋聲道“對，我可以碰釘子，但碰了之後心裏卻會一直計較，必要想辦法找回來才行。”
看台上那些對聯，確也有些情調。十裏桃花香細細，便有人對，三生石洞玉溫溫。濺起雨花裙角下，便有人對，撐開油傘石橋邊。欲娶桃花詩作聘，便有人對，迎來燕子柳為賓。還有一些，一簇桃紅出畫外，三江水碧入詩中。燈若傾城燃永夜，字如夢蝶幻三生。
到了晌午時分，大部分對聯都已經對完了。隻有幾個還無人能對。顧正道“時間不早了，不知還有哪位朋友上來？”
杜秋聲在台下拱手，道“在下願意一試。”
顧正道“我這幾個都是絕對了，你能對上一兩個也算不容易。先生還是不要誇口。”
杜秋聲道“對得不好，今天的彩頭錢我出。”
顧正冷笑一聲，道“請！”
杜秋聲胸有成竹的走上擂台，提筆先寫了一個，隻見上聯煙鎖池塘柳，下聯焰鑲湖堤楓。霧如煙，籠罩池塘與柳樹。湖壩上繁茂通紅的楓葉，反映或透射如焰的陽光，像是鑲了火焰一樣。上下聯五行相對，平仄相反。上聯寫出春光的含蓄，下聯則表達出秋景的熱情。幾個評判連連點頭，台下也一片嘖嘖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