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姝翎的腿抬得越來越費勁，抬頭往上望，從台階通往山頂的路怎麼還有那麼長。
前頭婦人神態自若，甚至哼了幾句歌兒。苦了走了將近一百年才到這裏的姝翎和疾華。
姝翎勉強自己繼續行走，和婦人落下三個台階的距離，疾華……幾乎是被自己拖著才能上山。
婦人不疾不徐地說道：“如果走得太累了，就在這裏停下吧。”
疾華腿一打顫，真的就要在這裏蹲下歇息。婦人卻依舊往上走著，腳步不曾變慢。
姝翎一咬牙，提著疾華的胳膊，繼續朝上前進。
婦人轉過頭，眼睛直直盯著姝翎看，“怎麼，不累嗎？”
“拜師學藝，豈敢說累。”
此言一出，姝翎明顯感覺身側的人沉默下去，少頃，微微掙開自己的手，“姐姐，我不累。”
眼前白雲忽的蕩過，再回神，竟已站在山頂宮殿之外，兩側圍牆上方透出白中帶粉的花朵，婦人手心朝上，接住其中落下的一朵，“此花名叫碧霄，是我淩仙山獨有的。見到它，就仿佛看見了家。”
姝翎彎腰行禮，“多謝師娘免去我們登山之苦。”
婦人的聲音無甚改變，“夫君好眼光。這次是看你們一路過來，辛苦至極，所以特別開了例子，以後可要照規矩。”
“姝翎知道了。”
“夫君和晙兒還需幾日才能回來，我先安排你們歇息，”婦人仰頭望一眼天色，“跟我來。”
淩仙山上的這座宮殿，名字叫碧宇宮，聽著十分正式，但穿過前廳走廊，往後山而去，卻有無限農家意境顯現出來。一方花藤架下是泥土路，往後走，繞到山坡上，見兩座竹屋，一前一後，一上一下，排在竹林間，往下看是一片綠意瑩瑩的碧宇宮，往上望是山野天空相交接，靈氣從四方湧動著，跟隨白雲仙鶴一起，環繞在淩仙山頂。
“是個好地方。”姝翎由衷感慨。
婦人先帶疾華去了上麵那間竹屋，“男孩子，住得遠些，不要緊吧？”
疾華搖頭，“我很喜歡在高處。”
婦人按住姝翎的肩膀，“你就在這裏稍候片刻。”
疾華的身影穿過竹林往上去了，姝翎低頭的同時扶住路邊大石塊。這一路下來，確實辛苦，她幾乎已經撐不住了。
山風吹得她神誌清醒了些，眩暈感過去，姝翎發現自己身旁站了一個人影。
是師娘。
婦人向她點頭道：“底子不弱，你與疾華，都是南海那一片化生的靈物？”
姝翎點頭。
“當時夫君與我說時，指出你的武功路數，似乎出自魔族。”
姝翎整個人似被一盆冰水澆了頭。
真實的身份，叫她怎麼說出口呢，婆婆說當年母後生下自己時，那個男人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一眼。這麼多年，他隻把姐姐寫入族譜，而自己連個封號都沒有。一直以來，外界乃至魔族百姓，全都以為先皇後是難產而死，而孩子亦已夭折。
姐姐雖是同父同母……不說也罷。
“那年魔族中人遊曆南海時，我偷偷學了點。”
婦人笑道：“那你還挺聰明的，學的有模有樣。”
姝翎死死掐住掌心，“可惜到底沒學會多少東西，連個飛行法術都不會。”
婦人蹲下身，神色慈祥，“沒關係，來這裏，就當是你的家，你的新生。走，我們去看看你的新房間。”
推開竹屋的門，裏頭用紗簾隔開，正中央的茶幾桌椅蒙著灰塵，姝翎倒不介意，隻是婦人深表歉意，“那時夫君與我說，淩仙山上可能會來一二新人，我當時備下了，可惜等了多日不見有人拜訪。這屋子空落許久，今日實在趕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