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翎往裏走，兩旁一間用來當做書房，架子都還在，另一間是睡臥之地，床架也還空著，室內幾乎沒有陳設。
姝翎說：“我很喜歡，本來也不是什麼富貴出身，不講究這些，謝謝師娘。”
婦人道：“姝翎若是天然而生，那一定是走了很多地方，才會學得這麼有規矩。”
她的目光含著打量，又好像能夠洞徹一切，姝翎不敢與她對視，隻是應付道：“人間行走一百年，不會的也會了。對了，鬥膽請問師娘姓名？”
婦人摸了摸她的頭發，“行走人間這麼久，連個發髻也不會梳，真是可憐。我一直很想有個女兒的，奈何生的是個兒子。不過，現在好了，咱們倆很是投緣，你叫姝翎，而我的名字是，姝瑤。”
房間內一應器物，姝瑤讓疾華跟著去搬，臨走前回頭向姝翎說：“男孩子出力了，女孩子也在這裏幫個忙吧。竹林後頭有一條小溪，布在杆子上晾著。”
到達淩仙山時，天空還是明亮蔚藍的，等一切收拾妥當，姝翎踏著夕陽餘暉泡進熱水裏的時候，才得空歎息一聲。
洗澡的地方不在屋內，淩仙山上另修有溫泉池水供人洗浴。姝翎靠在池子旁邊，另一側有圍牆隔著都能聽見疾華歡快撲騰的水聲，姝翎閉上眼，慢慢把自己浸下水去。
她在魔族，一身武藝是婆婆傳授，至於認字讀書，走的途徑還真不是光明正大，起因也不是那麼純粹。
那個時候，自己還小，身體又弱，武藝也還不精進，皇宮裏的奴才都欺負她，後來她發現自己能跑去的地方裏，隻有禦書苑無人敢放肆，就總往那裏跑。
禦書苑與整個魔族皇宮的氣質格格不入，魔族尚武，武藝高強大字不識的人多了去，而禦書苑大約是因為藏書眾多，人們不懂，也不靠近，日子久了，那裏就透出一股莫名的清高和威嚴。
人來的少，看守的侍衛便經常偷懶打瞌睡，她就趁那時候溜進去，看見書房內的先生在教自己的姐姐和同父異母的弟弟念書識字。
她倚在牆根偷聽，約莫認得些字之後，先生下課，她就爬上二樓，開始自己找書看。
這各界的事情，她從書上也略知一二。就比如收下自己的師父長鬆，若論他的身份地位，是絕對不可能擁有這麼豪華的住所的，還取名碧宇宮。
這一切，大概是拜師娘姝瑤所賜。姝瑤，乃是當今仙族族長的小女兒，當年執意要嫁給名不見經傳的長鬆。
不過，她眼光不錯，挑的這個男人，完善了仙族的修煉法門，又以自創的武學路數成功擊敗挑釁的妖族，為仙族奪取西北高地立下了功勞。
就是可惜……似乎他對名利不怎麼看重，戰爭過去之後就攜妻歸隱，至今不肯出山。
這麼一個人……
腦海中還在搜索關於師父的一切，忽然頭頂傳來異樣，姝翎快速浮上水麵，看見師娘一襲白衣蹲在岸邊，手裏還拈著自己的濕頭發。
姝瑤的笑容很溫柔，“女孩子家，要注重形象，頭發亂糟糟的，看著不好。靠過來，我幫你弄弄。”
姝翎聽話地靠在池邊，說不清心中壓不住的酸澀是怎麼回事，眼睛也酸酸脹脹的，大約是溫泉泡久了，池中霧氣迷了眼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