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得不太踏實,往事紛雜,一幕一幕顛過來倒過去,仿佛要我再死一次,好不容易掙紮著清醒過來,打開山洞門的時候,外頭的世界像重新長了一張臉。

始作俑者拿著掃把朝我不好意思地笑,“您醒了。我看您這兒很久沒收拾了,我就每日來的時候順便幫您打掃一下。”

這小子聽故事時候的狀態和他日常狀態差別有點大,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將掃帚擱到石桌旁,將紙筆擺好之後,我才慢騰騰挪過去,“你還挺守約的。”

“所以您也要遵守約定才行。”書生拎出他看客的身份,等著我一拍驚堂木續接下回。

我隻把手掌一拍,“聖尊都是別人扣我頭上的,小子,你直接平常對待就好,免得影響我講故事的心情。”

在淩仙山上,辭晙是識字的,疾華也是識字的,所有徒弟中隻有我最差。但是師娘從未嫌棄過。我讀書識字進度慢,而且總坐不住,書房裏寫上一會兒,我就想象我手裏握著的不是筆,而是各類兵器,想到激動時提筆就在空中揮舞起來,經常將墨汁濺得到處都是。

每當這時師娘才會製止我。她手裏通常在縫補衣物,看著我把東西重新收拾好,再講我一兩句。臉上掛著笑。講到最後,她說,“姝翎,你果然偏愛武多些。女孩子家,英氣些也好,隻是如果能靜下心識字的話,會對你武學更有進益。”

師娘總是很溫柔,從沒見過她紅臉的時候,不論是對我,還是對外麵那三個男人,果真人如其名。而我就不一樣了,雖從了她的姓,每日跟她學文,卻沒沾染她一丁半點的性格氣質。

對,我的名字——姝翎,是她給我取的。我很喜歡這個名字,在每日練字結束後都要寫一遍。

某日在演武堂,師父授課結束後,留下我們三個單獨練習,疾華叫我幫他把兵器架上的最後一個武器——短棍給他。包括這個在內,他已經把架子上所有的武器都試了個遍,之前的每個試完之後都說不稱手。

“二丫頭!放回去。這個也不稱手。”

“我有名字!”

“還是二丫頭叫得順口。”

疾華又一次無視了我的抗議,實際上,從師娘給我取了這個名字之後,他一次也沒有叫過。大師兄辭晙是不可能直呼我名字了,師父師娘會叫,就剩這個家夥,擺出一副死都不妥協的樣子。

我撇嘴,“自己放回去。”

疾華一手將短棍拋向空中,另一手接住,來回幾次後,那根短棍朝我直衝過來,“二丫頭,二丫頭,二丫頭。順口。”

他算得剛好,如果我避開,那根短棍會進到它原本待的位置。但是這回我沒讓,我務必要讓他給我改口。

“姝翎!姝翎!姝翎!”

一腳將短棍踢回去,他隔空揮掌擊開,辭晙跳起來接住,“你們兩個總是愛動手。”

自我上山後,隔三差五便要同疾華打個架,辭晙原先還會加以勸阻,後來他似乎感受到了,我和疾華其實就沒法好好說話,隻能靠打架交流,漸漸也就放手在一旁看著。

師父若不在,就是他暫時充當看護的角色。

隻是大師兄辭晙的行事作風會讓我覺得,他其實是個比我們年長很多的長輩,我和他說不怎麼來。

而眼前這個欠揍的小子,在這方麵倒是沒讓我覺出差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