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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也沒有想到,在我將精心寫好的劇本拿給網站負責人的時候,對方百般挑剔,最後隻答應按照合同支付一集的劇本稿費,其餘的合作也全部作廢。

好在,我原本就對這從天而降般的機遇不甚踏實,合作失敗,也權當是回歸原形而已。

後來,之前跟我溝通過的製片告訴我,有投資方跟負責人那邊鬧不和,不知道為什麼就牽扯到我頭上,反正跟我的能力沒多大關係,讓我別灰心。

灰心?工作這麼多年,什麼硬的牆壁沒碰過,這點挫折,小意思。

我覺得自己還算走運,這次“大活”沒接到,倒是被原來那個拍過宣傳片的小企業老板找到,給我推薦了幾個朋友,就這樣,我微電影沒拍成,卻成了紀錄片專業戶。

拍這種東西也好,不費腦子,結賬也快,空閑時跟張墨藻約會,拜她所賜我幾乎吃遍了這個城市所有的特色小館子,胖了十來斤,生活過得越來越簡單平實。

11

張墨藻快要過生日的時候,我打算送她一個像樣的禮物——嗯,正好我現在手頭有點小錢。

於是那天逛街,她被我帶進了珠寶店,一進門我就對售貨小姐說:“幫我女朋友選一條項鏈!”

張墨藻臉上又驚又喜,我頗有底氣的拍拍她肩膀,闊綽道,:“隨便挑,別客氣!”

“你說的,那我挑啦!”

看著她近乎苛刻地盯著每一條項鏈的模樣,我忽然又響起杜小喬,她有一天瀏覽雜誌的時候突然叫出聲音,我急忙跑過去,隻見她舉著雜誌衝我叫:“聞駿聞駿,求婚的時候,你一定要給我買DR戒指,一定一定!”

我接過雜誌,看著她手指的那一行:男士憑身份證,一生隻能定製一枚DR戒指,寓意一生唯一的真愛。

一生唯一的真愛。

打敗愛情的因素有太多太多,現在看來,杜小喬,我們都輸了。

在張墨藻還在一絲不苟挑選項鏈的時候,我忽然看到葉孚羈攬著一個女孩子走進來,樣子跟從前差不多,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因為那女孩不是杜小喬,所以我忍不住定定看他,直到他發現我,皺了皺眉頭,才恍然大悟一般走過來,看著我旁邊的張墨藻,一臉不屑:“真不知道杜小喬那個婊子到底圖什麼,到頭來你也沒要她!”

12

直至這一天,我才知道,杜小喬離開我,不是因為我賺不到錢、事業沒有起色、自己對未來無望等等所謂理由的理由。

她離開我,是她被葉孚羈窮追不舍苦不堪言,卻擔心丟了工作隻好答應跟他吃了頓飯,卻被他灌得神誌不清……

“那女的被我睡了以後,果然就老實了。可是,死心塌地跟著我不好嗎?非得吃裏扒外,跟我一圈朋友混得倍兒熟,還給你這個前男友到處牽線搭橋找活幹,擺明了給我頭上添綠光啊,反正我也玩夠了,就幹脆把她甩了。嘖嘖,她竟然沒回去找你,你也覺得那娘們太不要臉了吧……”

我是被珠寶店的保安趕出去的。

嗯不對,還挨了一頓拳腳。誰讓我不自量力,在葉孚羈老爸的珠寶店裏,三兩下就把他揍倒在地呢。

我躺在珠寶店門口,許久都不敢動彈,路上的行人紛紛露出好奇的目光,竊竊私語,還有張墨藻,她哭著趴在我身上,問我能不能站起來。

我能聽到所有人的聲音,卻又覺得所有的聲音都被隔絕在世界之外,我的世界裏,有杜小喬,隻有杜小喬。

我能想象到她在陌生的床上清醒過來,該是多麼的恐懼悔恨無助。

她倔強地將這一切隱藏,不僅痛苦自己扛,還要繼續跟葉孚羈那個人渣周旋,想要幫我實現理想。

多可笑又可悲的真相!

小喬,你為什麼不肯相信,我會陪你渡過難關?

還有,就算你灰心失望又不願對我講,我寧願你在一個安全的角落療傷,也不願你自暴自棄,隻為成全我。

13

我跟張墨藻說分手的那天,她沒有生氣也沒鬧,這女孩最大的優點就是不愛給人添麻煩,隻聳聳肩膀,說了句,“真傷心,以後又得一個人吃飯了。”

“不會的,像你這種女孩子,很多人求之不得。”天地良心,我絕對是真心話。

張墨藻笑笑,忽然衝我說:“其實我見過她,杜小喬。”

她說,自從那次在唯亞酒店遇見之後,杜小喬跟蹤過她,有一次被她抓包堵住,杜小喬大方承認:“我就是想看看我前任的眼光怎麼樣,憑良心講,馬馬虎虎……但配他足夠了。”

我忍住笑,這口氣,像是杜小喬。

張墨藻抬起頭,不服氣道:“憑良心講,杜小喬也不過是個中等偏上,不過聞駿……”她忽然停下來,“找到她,然後好好珍惜她吧!”

我鼻子一酸,默默點頭,心裏卻在想,杜小喬說得對,這女孩配我太可惜,她適合更好的。

14

我辭掉工作,一邊到處尋找杜小喬,一邊投遞簡曆,我想找回自己最初的夢想,做導演,拍我想拍的東西。

但我始終沒有杜小喬的消息,她的朋友圈狀態也隻剩下一句:記得我們一起許下的願望嗎?如果能夠實現,哪怕隻有一個人,也是好的。

不不不。我想對杜小喬說,不是這樣的,我們的夢想,隻有我們倆一起實現,才能稱之為圓滿。

張墨藻交了新男友,自從分手以後我們再沒有聯絡,是在街上偶然碰到的,那個男生一手牽著她,另一隻手拿著一把烤肉串,一邊高高舉著一邊衝她哄著:“乖,馬上到家了,等一會兒再吃!”

張墨藻拿不到肉串,氣得當街大哭,那個剛剛還一臉教育範兒的男生立刻手足無措,隻好低下頭道歉。

那畫麵莫名熟悉,我會心一笑,匆匆走過,想起杜小喬,如果說她,才不會自己氣得哭鼻子,肯定會掄起拳頭扁我一頓再說。

15

兩年以後。

我跟一家很小卻很有活力的廣告公司簽約,成為獨立導演,終於過上了為夢想努力的生活。

在拿到第九個廣告成片的那天,我買了一枚DR戒指,穿著杜小喬給我買的阿瑪尼西裝,幾經輾轉,來到一家情侶禮品屋的門口。

五個月前這裏發生了一起搶劫案。

幾個無所事事的小流氓盯上了總是一個人忙碌的年輕女店主,於是在某天夜裏,趁著小店快打烊的時候一湧而入,搶光了所有營業額,又挑挑撿撿拿了不少貨品,有個人眼尖,發現收銀台上有個木製的小匣子,正要拿走,卻被女店主死死護在手裏。

正是這個小匣子,讓幾那個喪心病狂的小流氓惱羞成怒,拿起手裏的尖刀,狠狠地向她刺了過去……

警方是因為那個小匣子才找到我的,那裏麵放著兩本日記,其中一本的扉頁,寫著我的名字,而另一本,寫的是杜小喬。

那是我們在念高中時,擔心被家人發現在交往,所以約好少見麵,每周交換一次日記。

我捧著那兩本日記,回想起年少時的青澀與懵懂,每一個絞盡腦汁寫日記的夜晚都曆曆在目,卻從沒數算過,我跟杜小喬,竟愛了這麼多年。

但我始終不相信,那個慘遭不幸的禮品店店主,是我愛的杜小喬。

那個傲嬌又倔強的女孩,那個讓我放心不下的女孩,那個讓我苦苦找尋的女孩,那個希望我能夠擁抱夢想與幸福的女孩,她不是應該躲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裏等我找到她嗎?她怎麼可能舍得離開,留下我一個人瀟灑逍遙?

不管警方如何跟我確定受害者信息,我仍然堅信,這是杜小喬跟我開的一個玩笑。

沒錯,一定是玩笑。

今年是我跟她認識的第九個年頭,我剛拍完了人生第九支廣告,就算你笑我Low也好,迷信也罷,我就是想用這兩個九,換算成一個圓滿,希望杜小喬能夠出現。

她不來,我不走。

編輯:朝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