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寧呆呆地看著這個英武不凡的男子,這個將要成為她父君的男子,這個將要與她同枕異夢的人……算了,反正也隻是借用沈長寧的身子而已。
是夜,汴陽下了場大雪,秦霜為沈長寧主仆各添了兩床棉被,殿中炭火正旺,並不覺得寒冷。
懷楚盛元廿二年元月廿八,五皇子裕王迎娶丞相府嫡女為妃,普天同慶……
是日,陽光明媚,宜出行,宜嫁娶,宜安香,總之,萬事皆宜。
汴陽城中,剛剛過了年的熱鬧勁兒還未散去,全城百姓便迎來了裕王府迎娶王妃的喜事兒。
人道懷楚五皇子七年為質,回了懷楚剛一年,這一年裏成了煙花柳巷的常客,不論什麼頭牌都有幸見過皇子的風采。隻是如今,五皇子冊封為王,也娶了妃子,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憂。喜的是,這位王爺雖說處處留情,可這回倒是出手闊綽,汴陽城大大小小的酒館,在這一日酒水全包,王府門口的丫鬟們,撒了一整日的糕點瓜果,見者有份。悲的是,號稱皇城第一姿色的百花坊,也不曉得會不會失了一個大客戶,而那些鶯鶯燕燕的姑娘們看慣了王爺那張俊臉,再也提不起麵對其他客人的興致了。
沈長寧呆呆地坐在銅鏡前,看著桌上大紅絲絨小毯上擺著的各種名貴首飾,秋葵站在旁邊笑嘻嘻地看著自己家將要出閣的小姐,身後的嫁娘丫鬟忙忙碌碌,沈長寧的奶娘為她梳著三千青絲,將那金釵珠冠一一戴上。輕描黛眉,淺塗胭脂,眉心配上枚金色牡丹花鈿,丹唇輕啟,襯得左眼下的一顆朱色淚痣更是有了七分嫵媚。
因是隆冬,既想要追求外觀上的極致,又怕凍著了新娘子,量身定製的嫁衣中縫了密密一層兔毛,足有幾尺長的殷紅霞披喜服上,用金絲繡了大片形態各異的牡丹花。肩上罩著雪白的毛坎肩,束腰處饒了細細的白玉腰帶,纖細的腰肢不堪一握。
沈長寧定定地站在房中,在一幹丫鬟嬤嬤的讚歎中將身子轉來轉去。到底是官家小姐的身子,顯瘦卻不失豐潤。房中瓜果拚盤撒了一地,窗外滿是大紅的簾子,整個王府上下好不熱鬧。
“新娘子好了麼?來接親的車馬已經到了大門口了——”
沈長寧聽著外麵吵吵嚷嚷,心裏卻平靜得跟鏡麵似的。
“小姐,您今個兒可真好看。”山楂怯怯地站在長寧後頭,手裏捧著遮頭的大紅喜帕。十一二歲的小姑娘,笑起來有兩隻淺淺的梨渦。
沈長寧輕輕低下頭,由著喜婆將那帕子蓋在她頭上。在她前世還是薑晴天那會兒,心裏對婚禮是充滿了憧憬的,她想象中和電視劇裏演的一樣講究的禮堂。她會穿著漂亮的白色嫁紗,手裏會拿著漂亮的捧花,在小天使和牧師的祝福中,一臉羞澀地說著“我願意”,在她和西裝革履的白馬王子互換戒指後幸福地互相親吻對方……
而如今的薑晴天,頂著“沈長寧”的名字,在這個陌生的時空,穿著繁複華麗的紅色嫁衣,沒有鑽戒,沒有水晶高跟鞋,在滿眼的大紅色中走向門口的喜轎。
沈長寧後麵跟著秋葵和山楂兩個丫頭,作為陪嫁丫鬟一同嫁往王府。
“秋葵,”沈長寧在人群的簇擁中小聲道,“孟總管……有來送親麼?”
秋葵扶著將要成為裕王妃的沈長寧,四處張望著,半晌,回道:“似乎是沒有。”
沈長寧苦笑一聲,明明知曉他不會出現,又何必再期期艾艾呢?
“小姐,過了石橋便到前院了,您小心腳下。”山楂脆生生地說著。
石橋……
沈長寧突然想起什麼一樣,一把撩起紅蓋頭折在珠冠上,對著秋葵道:“等我一會兒!”話音未落便大步跑了起來,她從不記得沈府裏的布局,隻要是自己走每每都會迷路。但她記得孟弦告訴她,過了石橋往左一拐,過了浣衣坊便是孟弦的住處。
果不其然,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總算在一處假山邊上看見了孟弦的身影。
孟弦見著盛裝打扮的沈長寧,心裏抽了一抽,繼而笑道:“小姐今天可真美。”
“除了這個,你沒什麼想說的了麼?”沈長寧的話變得咄咄逼人起來。
孟弦笑道:“恭喜小姐嫁得良人。”
沈長寧氣不打一處來,上去一把扯住孟弦的衣領:“我讓山楂給你送了信,昨夜醜時在馬廄邊上的楊柳樹下見麵,為何我等到卯時卻等不到你。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能來……”
如果你能來,我一定隨你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