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弦想起昨夜,自己從亥時便躲在一旁等著沈長寧,心疼地看著她在楊柳樹下等了大半夜,看著那個背著包裹的姑娘,從心急張望到百無聊賴,再到無力苦笑,最終悻悻而去。他隻是遠遠地看著她,卻未能有勇氣走上前去,拉起她的手。
“你說,你為什麼不來?”沈長寧的眼眶裏噙著些淚花。
“時辰不早了,迎親的車馬應該等急了罷。”孟弦刻意不去看那雙清澈的眸子。
沈長寧看著他雲淡風輕的表情,覺得有些可笑。
自始至終,也不過一場可憐的單相思,隻是她一個人陷在其中卻不死心。
良久,她將頭上的帕子撩了下來,福了一福,道:“多謝……孟總管。”
“二小姐——”
沈長寧定了定身子。
孟弦跟上前,輕輕將一根白玉簪子插在她繁複的金玉發飾裏:“算是在下的賀禮了。”
沈長寧摸了摸頭上的簪子,那細膩的觸感與之前裴文衍拿走的那根如出一轍。
“一模一樣的。”孟弦笑道。
沈長寧腦子裏一片空白,她隻能提著喜服逃走,她害怕自己多留一會兒,便再也逃不掉了。
前來接親的車馬,前前後後擠滿了整條街道。禮樂之盛,萬人空巷,讓她感到不真實。一路上,沈長寧撩起轎簾,大抵和她看的小說裏“十裏紅妝”一般。
也不知隔了多遠,最最前頭騎馬的應該便是裴文衍。
對於她要嫁的人,她又了解多少呢?
今天嫁人的,成為裕王妃子的,究竟是用著沈長寧皮囊的薑晴天,還是被薑晴天的靈魂霸占了的沈長寧?
這個問題,她想了幾個時辰。
“禮畢——送入洞房——”
沈長寧隔著喜帕隱約看到那人的輪廓,漸漸靠近自己又向著賓客的方向走開。
她長舒一口氣,緊緊攥著那白玉簪的手心不斷出著冷汗。
“小姐,奴婢們便不打擾您了——”那清清亮亮的,是山楂。
“小姐,新婚燕爾,洞房花燭,您可要好生拴住王爺啊。”那溫柔可人的,是秋葵。
沈長寧想說“別走”,卻總也發不出那兩個字。
正想著,門突然被踹開,一身酒氣的裴文衍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話也說不清楚:“喲,本王瞧瞧,這新娘子美不美?”
沈長寧咽了口唾沫,隱約看著裴文衍踉踉蹌蹌地反手鎖了木門。
“沈長寧啊沈長寧,你說我怎麼有那麼大的福氣,都說得天女者得天下,這天下,還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啊。”裴文衍整個人“砰”地倒在床上,沈長寧嫌棄地往邊上挪了挪屁股。哪知她還剛沒坐穩,便被一下子拉倒,結結實實摔在裴文衍的懷裏。
隻聽他那有些沙啞的嗓音變得字字清晰:“怎麼,亟不可待了?”說著,一把掀開沈長寧頭上的喜帕,細密的翡翠珠簾遮住了視線。微醺的裴文衍在燭光映照下顯得俊美異常,不知怎地,她的心裏竟像被野兔子撞了一下。
空氣中蕩漾著淺淺幽香,桌麵擺滿了好酒好菜,大紅喜帳懸在頭頂上空,床邊小案上擺滿花生紅棗一類的幹果,喜燭雕龍刻鳳,照亮了這間偌大的洞房。
還沒回過神來,裴文衍一把攥住那雙素手,沈長寧的纖細腕部被他捏的泛起淡淡紅印。
“這還沒洞房呢,就想謀害親夫啊?”裴文衍猛地將沈長寧壓在身下,精致的白玉簪子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沈長寧看著地上斷裂的簪子,一時間,委屈、憤怒、怨憤齊齊爆發出來。
她抬頭瞪著這個邪魅的男人,玩味的表情讓人捉摸不透。
“原先不是送了本王一根玉簪子了麼?怎麼,又來了一支?”裴文衍牽製住她的雙手,顧不得她拚命的掙紮。
沈長寧偏過頭去,憤憤道:“你這個無賴!”
裴文衍將麵頰緊緊貼住她的耳垂,耳語道:“怎麼,舍不得情郎送的信物麼?”
沈長寧心裏一驚,繼而更加劇烈地反抗起來:“滾!”
眼見著裴文衍緩緩欺身壓下,被按住的手腕動彈不得。
沈長寧的的肌膚被他觸及之時,滿腦子裏浮現的是生前在夜總會那一幕,她厭惡這種無力的感覺,惡狠狠地咬牙道:“你是敢動我,我殺了你——”
裴文衍歪嘴一笑,騰出一隻手來拆掉她頭上的珠冠,隨意扔在一邊:“年紀不大,口氣還不小。”拇指撫上她的下唇時,冰冷的觸感蔓延了全身。
腦海迅速閃現生前那幕場景,昏暗的霓虹從玻璃幕牆上傾灑下來,張揚地鋪滿了薑晴天充滿淚水和血汙的臉。白襯衫被硬生生地扯爛,精致的銅扣掉落在地上,寫著她名字的工作牌已然分不出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