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轎時，沈長寧淡淡地扶過裴文衍遞來的手。遠遠看著沈府的大門，讓她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是了，雖然也不過短短三天。
依舊是那些人，自己的丞相爹爹擺著官腔向他的王爺王妃行禮，還順帶著府裏的幾位姨娘，後麵站著幾朵漂亮的小花，打扮得五顏六色，生怕被她這位五王妃比下去似的。
沈長寧匆匆瞥了一眼，她努力說服自己不去想著孟弦的身影，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向人群看去。按理說，這種場麵定是少不了孟弦在前後張羅的，難道他還是在躲著自己？
思及此，沈長寧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悸。
“長寧？”裴文衍皮笑肉不笑地將手攬在她的腰上，一臉春風地看著她，“怎麼，發什麼呆呢？”
若不是有這幾天的心理準備，一般人還真以為這是對舉案齊眉的好夫妻。
一時間，王妃歸寧，聲勢浩蕩，丞相府中多了位王妃，還是正室夫人，再一看這兩位如一對璧人，更是讓汴陽城中人人豔羨。
謝姨娘跟在沈言後麵，那位勢頭正盛的五王妃便走在前麵，她看著王爺對沈長寧的眼神裏，滿是愛意，再看著沈老爺一副欣慰的樣子。心裏不免有些不是滋味兒來，可她仍舊固執地相信，這沈長寧不過是嫁了個不得勢的皇子罷了，而她的閨女沈含笑，將來可是要母儀天下的。
“爹爹，長寧奔波了一路，身體有些不適，可否先行告退？”眼見著快走到花廳，沈長寧頓了頓，向沈言行禮道。
裴文衍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果然這丫頭還是不忘她的老情人。
“這……”
“老爺，女人家身子骨本來也不是鐵打的，就讓妾身隨王妃回去歇息罷。”謝姨娘美目微挑，“再者，還可以和王妃說說體己話兒。”
沈長寧咽了口唾沫，任謝姨娘攬著自己往她原先的住處走去。
漱玉軒依舊是原本的模樣，院子裏的下人少了許多，隻留了幾個清掃。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謝姨娘進了屋子，頭也不回道，“是姓孟的那小子吧。”
沈長寧很是不喜歡和這些碎嘴的女人們打啞謎，尤其是這種跟宅鬥小說裏大反派一樣不容易搞定的角色，隻是謝姨娘一語道破了她最為關心的事兒。
不對，現在她可不是那個肆無忌憚的二小姐了，如今的沈長寧，身為王妃，更是要謹言慎行。
“姓孟的……姨娘說的可是之前那位總管？這麼一說，似乎還真是少了個人。”
謝姨娘笑道：“王爺的魅力還真是大呢，短短三天就能讓二小姐忘了情郎了。”
“姨娘啊，知不知道您要是再亂說話，可就是誹謗王室了。左右我是皇子妃，您不過是相府一個區區二房夫人，嫡女的私事，什麼時候輪到您來指手畫腳了？”沈長寧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
謝氏沒想到她有了這麼個身份，居然能用來壓自己，心裏很是不悅。看著那女子眼裏的堅毅，又讓她覺得陌生。這一年來，她總覺得和之前蠻橫無腦的沈長寧有些不同，但究竟哪裏不同，她也說不出所以然。
一年前，她非但沒除了這個小禍害，居然還讓她留到現在，攀上了枝頭。
“若沒什麼事兒，姨娘便回去罷，說實話，本王妃還真是不習慣屋裏有那麼大的脂粉味兒。”沈長寧打了個哈欠，“正好本王妃也乏了，秋葵，送客罷。”
門外跑進來個脆生的小姑娘，笑盈盈地對著謝姨娘做了個“請”的手勢。
謝氏氣得牙癢癢，臨了，在門口停下，淡淡道：“對了，現在的孟總管辭了職務，聽聞老爺給他在宮裏覓了個官職，估摸今年開春兒便能參加科考了。”
沈長寧聽著，倒是生出些欣慰的意思來。
懷楚廿一年二月初一，適逢宮中八公主滿月酒宴，皇親國戚共享珍饈。
打更的鑼聲響徹了汴陽的街道，順著沿路的繁華，傳到了金磚紅瓦的皇室棲居地。
又一場窮奢極欲的盛世狂歡在密不透風的層層宮牆裏解開帷幕，皇城正中央的天晟宮，在張燈結彩的火光下，流露出濃鬱的燦金色，千千萬萬的丫鬟下人，忙碌而歡欣地出沒在喜慶的豔紅之中。閃的睜不開眼的明麗色彩，壓迫性地給人不可直視的皇族威嚴。
“華筵九秋暮，飛袂拂雲雨。翩如蘭苕翠，婉如遊龍舉……”
悠悠的琵琶伴著排簫在宮殿上方響起，大殿中央的火紅地毯上，幾十名紅衫的舞娘隨著音曲翩翩起舞，不堪一握的細腰上裹著的珍珠流蘇淺紗細細垂下，在旋轉之時發出清泠的脆響，正正與琴聲合拍。為首的一位舞姿更是誇張，如玉的白臂似露非露，給人以無盡的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