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錢,掏錢。”鋼絲叫嚷著,那麼大聲的說話他都不嫌累。
幫主掏出了5塊錢,鋼絲自個也拿出5元,可輪到孟文輝,他吱吱扭扭的在身上翻騰著,紅著臉賠笑著說:“今真不湊巧,身上沒錢。”
其實我知道孟文輝身上有20多塊錢,這是早晨親眼看他數了幾遍後以後裝進口袋的。我懶得戳穿他的謊言,留個台階給他下,像他這樣不爽快的人到處都有。朝孟文輝要不到錢,鋼絲竟盯上我了。
“你別打我注意,咱可沒多餘的錢給你買煙,燒餅還是靜瓊給我買的。”我攤開雙手無奈的笑著。
“二文,買煙去。”鋼絲用命令的口氣說,完全不征求孟文輝的意見。
“怎麼叫我去。”孟文輝抱怨的喊。
“你****的,不掏錢還想抽煙,不叫你去讓誰去···別磨蹭,快一點。···記住拿石林,或者白沙。”鋼絲把錢遞給孟文輝。
待孟文輝走後,鋼絲和幫主沒事幹,到教室的後麵去唱歌。三班已來了很多人,鋼絲走到窗戶底下,硬生的將一個睡覺的拽醒。
“神,別睡了,起來尿尿!”
教室的後麵頓時笑聲響起,此刻一群人圍著,神從睡夢中醒來,沒一點表情,耷拉著腦袋,完全不理會他人的嘲笑,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從桌位跳起,到後麵拿起一把笤帚,擺成彈吉它的姿勢,喊叫著:“七匹狼組合,樂隊伴奏。”
鋼絲、幫主及後麵的其他幾人跟著從地上抄起家夥,就開始所謂的演唱會,我趴在窗戶上看著他們鬧,敲打桌子的聲音和其他敲擊聲混在一起,場麵混亂不堪,加上他們嚇人的吼叫,把整個教室弄得不得安寧。
葉潤昕從教室院走出來,我不得不進教室。班裏的學習氣氛很濃,前麵的同學乖乖的做題,隻有後麵幾個小聲閑聊。葉潤昕在我進來後不久出現在教室,她麵露微笑的轉著,似乎對同學們的表現很滿意。我想任何一個老師都會這樣覺得:帶一個學習氣氛極好的班,不僅能幫助大家互相提高而且會為老師贏得良好的口碑。葉潤昕轉到講桌,把粉筆盒、板刷擺放在合適的位置。其實,值日生早把這些做的很好,她隻是閑著沒事,隨便侍弄或許有什麼事情要宣布。
“啪,啪,啪”三記響亮的巴掌聲。“好了。現在把筆停一下,利用這節課把座位排一下。”葉潤昕的聲音很甜美,聽起來十分舒服,不高不低,清脆卻不刺耳,好像睡在海綿上一樣,軟軟的。
“到外麵集合,不要大聲喧嘩,別班還正上課呢。”
安靜的教室頓時充滿桌凳移動的聲音,大夥兒紛紛小聲的討論,但並沒有影響出去的速度,不消片刻工夫,全擠到窄窄的樓道上,男女生的界限很明顯,自然的分成兩批。葉潤昕為照顧近視嚴重的同學,讓他們隨便挑座位。
在葉潤昕的指揮下,大夥分兩撥,按大小個排好,男同學們小聲的嘀咕,不是的發出響聲,而女生們則比較乖巧,各個沉默不語,恰若含羞待放的花骨朵,保持著那種謙虛、拘謹,矜持的神態。每個人都在想心裏的事,像我們班男女比例嚴重失調,尤其是男生,與異性坐同桌的概率幾乎是百分百。這在我是無所謂的,全當換個環境。
隨著人的不斷進去,外麵的越來越少,讓我覺得奇怪的是,竟然多出三個男生。座位排好後,葉潤昕征求大家的意見,結果弄得我周圍的男生全被無情的調走,自己身處女生的重重‘包圍圈’,本想換出去可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因為坐在第四排,整個教室最好的位置。要談嫌就是不知好歹,隻能自找沒趣。
“誰還覺得不行,現在可以提出來,老師盡量滿足大家,等今個座位定了以後,個人不準私自亂調換位置。”
教室裏沒有人舉手,大家為剛換的新環境感到拘束,除了後排的幾個在嘀咕。其他人都安靜的聽葉潤昕叮囑著今後的事。“現在可以搬自己的書了,要快一點!”說完她站在講台上看同學們忙亂著。教室裏一片雀躍,我一邊收拾一邊同呂梅說話。
“師傅,你在哪裏坐著?”
“第四組第一排,你呢?”呂梅看上去很沮喪,勉強地微笑。
“咋那麼靠前?我···在第二組第四排,就中間那個位置。”我指給她。書已收拾好了,我們突然一下啞了,都不知道說什麼,隻是相互微笑,然後各自抱著書離開。
農村教育受保守思想的影響,加上青春期的晦澀心裏,使得教室裏的氣氛並不活躍。我和新同桌商量好了,讓我坐外麵,否則夾在女生中間會別扭死人。慶幸的是陳靖被調到我的前麵。陳靖把書堆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深吸了一口氣,高興的拍著我的肩膀,“咱弟兄倆又在一起了。”
陳靖是我初一時的同學,他是那種受老師喜歡的學生,平時刻苦努力,不惹事生非,而且學習成績好,每次考試都在前五名徘徊,可以說與我並駕齊驅,不分上下。說實話,這一圈子人僅認識他一個,自然覺得倍加親切。旁邊的女生似乎對陌生環境顯得比我還拘謹。安靜的一句話也沒有。其實,大家在一起並不需要介紹,在今後的學習中多少會相互幫助,你來我往的自然會慢慢熟悉。
整個晚自習我乖乖的做題,一直到放學也沒言語。放學的鈴響了好長時間,但離開的人很少,大夥兒都抓緊一切可以利用的空學習。新環境讓我很不舒服,進進出出全在大家的眼皮底下。此刻實在呆不下去,心裏惦記著靜瓊,便草草收拾了書跑出教室。
月亮很皎潔,花壇的景色在燈光和月光的映襯下能朦朧的看見,微風輕輕的吹拂,涼爽之氣陣陣襲來。樓前的針葉樹在風中輕微的搖擺,校園裏零稀走動的身影很快消失。我沒直接回去,而是站在三班的門口向空蕩的教室望去,靜瓊恬靜的坐在那看書,我沒有忍心打攪,便坐到護欄上凝視著她。靜瓊端坐的姿勢很迷人,像菩薩坐禪一樣紋絲不動,渾身透露出讓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誘惑。現在剛放學沒多久,三班便剩靜瓊一人,這情景好不淒涼。正好與我班形成鮮明對比,一個是空蕩,一個是近乎滿座。
靜瓊看書太久或許有點累,活動著僵硬的脖子,挺直了身體,是那種最標準的坐姿。她注意到教室已空了,黑板還沒有擦,便到前麵拿板刷去擦,這才發現我在門口坐著,她莞爾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燈光下她的美麗真難以形容。她笑著說:“等一下,我把黑板擦了。”
被她發現,我徑直走上去奪過板刷,帶著關心的口氣責備,“真是的,一天到晚光見你擦黑板,都不嫌髒。”
話是這樣說的,但我以男生的敏捷三兩下就將黑板擦幹淨,毫不客氣的把板刷直接扔到桌子上,拍打著手上的粉筆灰。三班這群兔崽子太不地道,淨欺負我家靜瓊老實,我在心的氣憤地咒罵。
“候多長時間。”靜瓊關心的問,“怎麼不叫我?”
“才來,你剛想要出來我就來了。”
“哄人!你怎麼知道我要出來?”
“第六感。”我指著自己的心,神經兮兮的說。
靜瓊害羞的臉紅,如同白水的蘋果一般,通紅且水靈,好看極了,叫人愈看愈心疼。從教室走出來,我坐在護欄上,靜瓊站在旁邊,眼睛朝花壇望去,而我注視她。燈光、皎月、微風、花、樹、人交織在昏暗的裏,真是一副令人心醉的風景,尤其是置身其中,我覺的特浪漫。靜瓊離得很近,以致於快緊挨到一起,我的嘴巴附在她耳邊,有條不紊的告訴她學校裏的趣聞,並對其進行一番評論,靜瓊聽得津津有味,從頭到尾隻是應諾,好像沒有準備說話的意思,但也沒有絲毫厭煩。
“蘇倩說我英語考不到全班前3名,咱就不信這邪!”
“我相信你肯定能,像你這麼聰明,下點苦就可以了,天道酬勤嘛。”靜瓊肯定的與我對視,好像絲毫不懷疑我的能力。
“懸啊!但願如此······不說這個,叫人心煩。”我不想靜瓊擔心,讓她說些寬慰的話,所以盡量放鬆,使自己笑得自然些。“我班今個排座位哩,竟把我放到女生堆,一圈圈除了女的還是女的,把人都能難受死。”
“美死你,有福不會享。”靜瓊有點醋意。
“把人都煩死了,你還開玩笑。”我認真的說,責怪她不理解,當然心裏憂慮她可能誤會我對她不專心。
“好了,跟你說的玩,別想那麼多,過一段時間就強多了。”
“慢慢忍吧!”我想起一件事,心裏樂嗬得迫不及待地用一種接近傲慢的態度炫耀。“靜瓊,給你說,我一個多月都沒說過髒話咧!”
靜瓊抿著嘴笑著,我知道她心裏一定美滋滋的,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幸福感。因為這段時間是我們相處的日子,為她正一點點的改掉粗魯的習慣,說明我很在意這份感情。
戀愛,多麼深沉,多麼美妙,它使雙方不覺得改變,告訴我們,玫瑰為何如此鮮紅,翠綠的紫羅蘭為何在山穀中安靜的開放,雲中的雀為何唱得如此歡愉的歌,最可愛的花蕾為何透著甜蜜的氣息,棕色的大地為什麼孕育著希望,最可愛的人呦——理解這種情感的魅力。
時間如此飛快,我班的同學陸續出來,從三班經過時,向我們投來各種各樣的眼光:詫異、諷刺、羨慕、鄙視、無所謂。弄得我怪不好意思,不敢用餘光瞅路過的同學,便靠著護欄盯著靜瓊,靜瓊是背著,夜裏光線不好隻能隱約看見輪廓。我們保持沉默,仿佛無盡的黑夜,這是最好的一種交流方式。
我開口問:“靜瓊,幾點了?”
靜瓊借著教室的燈光,看了下表。細聲細語的說:“十點二十。”
“時間過的真快,可馬上熄燈,”我替靜瓊考慮,害怕她在管理員那受委屈,這樣我也不好過。“你該回宿舍,省的管理員說你。”
“沒事,管理員認識我,不會說的。倒是你,趕緊回,要是校門鎖了怎麼辦?”
“別操心,實在不行涼拌。”我覺得好笑,竟讓她關心起來。
時間確實不早了,靜瓊要去教室關門窗,我跟進去幫忙。等一切做完以後,燈忽然全熄掉,頓時黑乎一片,估計讓燈光照的太久,猛然的進入黑暗眼睛有點不適應。教室剩我們倆,月光柔和的透過玻璃,那一刻,牽著靜瓊的手,暖暖的不再言語。戀愛是純潔而神聖的,任何的一點瑕疵就可能毀掉她,讓她淪落為肮髒的垃圾,最好的方式是尊重對方的感受,進行內心的交流,無須多餘的言語和行為。
“走吧!”我鎖了門,和靜瓊一起下樓,校園裏已沒有流動的身影,在拐角處,我們停了下來。周圍一片靜謐,旁邊的鬆柏與冬青在昏暗中依然那麼濃綠,我伸手輕輕縷著靜瓊小瀑布似的頭發,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養成這樣的習慣。我若有所思的說:“我喜歡你的頭發,像你一樣讓人心疼。”
我扮了個鬼臉跑開,其實,內心是多麼依依不舍啊!
出校門後,我徑直回宿舍。在公社門口看見房子裏透出的微弱燈光,猜想章燁可能在宿舍,當走進去,心裏就開始抱怨,整個房間裏充滿一股濃濃的煙味,章燁和孟文輝橫臥在床上大口的抽著煙,這倆人的舉止就是如此,我都懶得說。為這種事費過我不少口水,可瞧瞧,一點用也不頂事。我把房門簾撩起,好換點新空氣,不然晚上睡不著覺。我將一直套在手指上的鑰匙扔到桌子的明顯地方,然後趁這會閑著準備到外麵吃完飯。於是對章燁說:“章燁,出去一下。”
“幹啥去?”
“今下午沒吃飯,有點餓,出去填點東西。”
“一塊去,我也有點餓啦。”章燁和我準備出去。
孟文輝急忙道:“候一陣,我也去,一人待在宿舍沒意思。”
我們三人走到鎮公社旁邊一家飯館,店主和我們都很熟悉,經常出現財政赤字,沒有飯吃便去那裏賒欠。隻要及時清帳,店主是很樂意這樣做,這為我們這些經濟匱乏的人提供了一種不傷麵子的方法。換句話講,沒錢的日子是不會餓肚子的。
孟文輝遠遠的就朝女店主打招呼,店主熱情的接待我們:“裏麵做,咋吃呀?”
我們坐定後,客套了一會,才一致同意要餄餎,孟文輝變得活躍,好像是到了他家似的,他對店主說:“三碗餄餎。”
店主微笑的說:“先看一會電視,姨馬上給你們做去。”
旁邊坐著一個女孩,她叫苗苗,是在這裏幫忙的,至於其他一概不了解。她見我們來了,放下遙控板上來搭訕,然後去幫店主。我們圍著桌子,孟文輝隨意的亂動,到櫃台架子上找茶葉。章燁和我隻管看電視,播放的是一部古裝武打片。孟文輝侍弄了一會,便去和苗苗說話。
電視的聲音很吵,章燁突然想起什麼,朝苗苗喊:“苗苗,我那份不要香菜。”
沒等多久,三份餄餎就做好,我們邊聊天邊吃飯,店主和苗苗清閑下來,加入我們的談話。
孟文輝客套的問:“姨,最近生意咋樣?”
“還行,”店主簡單的回答後,將話題引開。“二文,你老婆呢?”
孟文輝喝了口湯,不好意思的笑著說:“轉走了。”
苗苗插嘴道:“那都沒再找一個。”
“想啊!誰跟咱呀!”
“二文”章燁吃完飯,從煙盒掏出兩根,扔給孟文輝一支,他自個點了一支抽起來。
“火。”章燁拿起打火機給孟文輝點煙,孟文輝趕忙站起來用手護火。
吃完飯後店主收拾桌子,去廚房洗碗,我們將泡好的茶倒在杯子,慢慢的喝著,章燁和孟文輝無聊的在比賽吐煙圈,我喝完茶,將杯子反扣在茶盤,說:“時間不早了,該回去哩。”
“行,那咱回。”章燁應和道,“姨,結賬。”
“今個我請客,全記在我賬上。”孟文輝倒變得慷慨起來,這可是大姑娘進花轎—頭一次。我和章燁自然不是那種沒眼色的人,都爭著付賬,最後決定讓孟文輝請,不過下次就要輪流著。
“姨,全記在我賬上。”孟文輝朝廚房裏喊,女店主濕手出來,手很自然的在圍裙抹著。
“苗苗,把賬本給二文。”
苗苗在櫃台的抽屜裏翻出讓油漬的不成樣子的賬本,找到孟文輝的那一張,讓他自己簽上今天的賬。
“姨,你忙,我們先走了。”
“慢走,下回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