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姨眸中一黯,悠悠轉過身去,欲啟口的話,化作喉間的低低哽咽。
想到這些,琅玕握著書卷,微微走神。厲姨終究是暖心腸的人,她那日若是不這樣說,怕是她會逼她背誦所有讀過的卷冊,那真是曠久持久了。現在就已難過成這樣,若有一天她真去了,不知她要傷心成什麼樣子。不由一聲輕歎溢出口外。
身邊的弑龍眼尖,看到琅玕歎息,忙湊過身來,擔憂道:“姑娘怎麼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琅玕才不會告訴她實情,趕忙反問:“玉鴿們,今天有沒有帶回擒虎在京城的消息?”
原來那日離去,她沒讓擒虎跟著,而是指派了他去京城。一來厲姨弑龍雖然是女流,卻不是尋常閨閣女子,厲姨趕車,戚叔、弑龍隨侍,盡夠了。人多,路上反而惹眼;其二,京中絕對不會太平,她自要及時知道才好。
弑龍聽問,不由笑道:“這黑玉、白玉、青玉三隻鴿子,姑娘養的真好,隻要放出一隻,無論在什麼地方,它都會去尋另外的兩隻,他們飛的又快又耐力,這不哥哥的消息,已經來了。”說著托起掌中的一個字條。
琅玕沒有接,反是淡淡問道:“上麵說什麼了?”
弑龍臉一紅,嗬嗬幹笑兩聲,答道:“也沒說什麼,橫豎就是聞德皇帝新喪,那些惡心的官員們,都忙著舉朝吊喪什麼的。嗯,倒是有一點,哥哥說,最近世子長英的風聞不好。說他與後宮太後、太妃們走的太近,男女有別,弱侄寡嬸讓人聯想。更有難聽的說他這是諱亂宮闈。”
說著又不自覺,評判道:“他們這些八股先生呀,整日正事不幹,就會拿這些做文章。想那世子長英和太後,年紀差了十五六歲不止。真是無聊。”
琅玕聽到這裏,麵無表情的臉上,不由嘴角微揚,嗔笑道:“這‘做文章’三字,說的極妙,你最近學問長進了呀。不過朝中權鬥,這文章的好壞,卻是關係大的很呢。作的好,升官發財,做的不好,丟了性命,也不過朝夕的事情。看來,宇王這次的文章做的漂亮呀。對了,白牧的那幅畫,你們收了他多少銀子?”
“一百兩,黃金。”弑龍得意的接口,由衷覺得的大大賺了一筆。卻不料琅玕眼皮都沒抬一下,嘲諷說道:“太便宜了。”
弑龍不解。那日宇王來之前,姑娘特意吩咐將那幅畫掛到客廳裏去,說宇王一定會喜歡的,他如果肯出銀子,就賣給他好了。弑龍嫌那畫名字繞口,《孝悌禮讓圖》,一聽就迂腐,知道姑娘也不喜歡。遂姑娘離開,宇王看到那畫執意要買時。她還在心裏感歎了一把,原來權貴人物,都有與眾不同的癖好。難怪人說,狗吃屎,狗吃屎的,隻有狗才吃屎,人不是狗,所以也就不會明白屎的美味了。
她心裏不屑,就讓擒虎給他報了個天價,不想,他竟還也不還,一口答應。自那次,她還一直暗自琢磨自己有做生意的天賦呢。
先下聽到琅玕說賣賤了,心中不服,扯著嗓子質問:“姑娘說過,那不過是白牧為了呈上,才敷衍了事畫的,賣個二十兩銀子都抬舉它了。還說不如毀了,免得給白牧畫技抹黑。現在賣給宇王那個冤大頭,可是足足一百兩金子呢?怎麼便宜了?豈不比毀了強?”
琅玕無奈的搖了搖頭,由心笑道:“我的弑龍傻姐姐呀,你若是能把放在武學上的造詣,放在人情世故上半點兒,那副畫,你至少還能再賣上一百兩金子。你不知,各花入各眼,在我這裏它一錢不值,在宇王那裏卻是可以打壓世子長英的利器,何止千金呢?”說著琅玕順手將窗子推開一道細縫,歪頭瞧向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