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龍正等著琅玕繼續說下去,根本沒留意到琅玕偷偷開窗的舉動,隻急急問道:“姑娘是說…世子長英現在受到非議,是宇王用那幅畫挑的是非?難不成…憑謠言,竟能扳倒世子長英?”
琅玕見她的目的達成,弑龍果然沒有阻止她開窗。遂一邊望著外麵的光景,一邊極有耐心的和弑龍繼續聊著:“那倒未必。這點謠言當然動不了宜王一脈的根基。世子長英走後宮一路,不過因為聞德新喪,太後乃寡母喪子,此時說話最有份量,於他是一大助力;但等到聞德入葬,太後太妃搬入寧輝宮,誰還會再搭理一個過氣的老婦人呢。所以宇王這是緩兵之計,用這幅畫引出亂倫的話題,恰恰點中此時長英的穴位,讓他與後宮的謀劃變得束手束腳。”
弑龍聽的愣住,以她的頭腦,實在想不出裏麵還有這麼深奧的學問。一副不入流的爛畫,不過眨眼間,竟變得如此重要起來。
琅玕看弑龍已然入神,更拿話語引她引她注意。遂又繼續說道:“是非嘛,是有的,但宇王豈會和你一樣沒心機?這挑頭的事斷不會自己做。我想他必然是將那畫不著痕跡的給了寧王和宥王其中一個,讓他們去挑梁唱戲,他就作壁上觀。按性格,宥王怕事,寧王急躁,這副畫…多半是讓寧王‘無意’得到了。”
弑龍果然被這些隱晦的權謀擾亂了頭腦,隻咬著嘴唇不住思量,一時似明白了,一時又想不通道:“姑娘說我沒心機,那連我都看到長英和太後,年齡相差懸殊。這樣匪夷所思的謠言,難道旁人是看不明白的?”
馬車外隱隱出現一地村莊,這村莊沒在青山流水之中,粉牆青瓦,小橋人家,錯落的疏朗分明,縱橫貫通別有一番細膩規則。琅玕目光猛地一凜,心中暗自盤算,臉上卻不露分毫,悠悠接話道:“你不信,那是你不知道。如果我同你講樁五年前京中的舊聞,怕是你也會樂得談談講講。”
弑龍聽後,更感興趣起來,不由瞳孔放大,催促著:“什麼舊聞,姑娘快說,別賣關子了。”
琅玕微微一笑,袖中骨瘦如爪的手指,飛快的掐動起來,麵色不變,自然講解道:“那年世子長英剛剛進差,被派去渭南監製新錢。這樁事,他辦的不錯,那年的製錢,不僅火耗少,且成色好,是我朝難得的漂亮錢。隻是回來的路上,他偶遇南朝來訪使節,因同路,就和他們一起進京。這使節隊伍裏,就有隨禮的美女。旅途寂寞,很自然的,他與其中一位名喚蘭兒的一見鍾情。結果回京才知,蘭兒是早就定下要送給皇長子的,也就是剛死了的聞德。毫無意外,因那次差事,他受到祖父敬嚴皇帝的大力表彰,譽滿朝野。人都這樣,一時得意就忘形,遂在當年中秋宮宴上借著酒,向自己的伯父討要庶嬸。聞德自然是不答應,他竟摔了酒杯,言出不遜。好端端一場宮宴,鬧得不歡而散。敬嚴皇帝震怒,免去他所有差事,令其閉門思過。這樁豔聞在當時可謂轟動京城。”
說道這裏琅玕停住,似是特意為弑龍留下思考的時間,等著她下一個問題。而指尖卻掐算的更快,眉間不易察覺的懸起一輪凝重。
果不其然,弑龍想了片刻,又仰頭問道:“就這樣?完了?我朝向來民風開放,這也不算什麼稀罕事呀。且又過了這麼多年,怎麼還能引出這麼大動靜?”
琅玕一顆心思都放在了窗外,但聽到弑龍這樣說,還是稍稍被拉轉了心思,失笑道:“你倒學機靈了。分析的不錯,這件事當然還有下文。原本,長英免職禁足,這件緋聞大家茶餘飯後幾日,也就了了。可誰知,八個月後,蘭兒產下一子。聞德府上說是早產,市井之人卻更願相信,是長英和蘭兒珠胎暗結,給聞德戴了一頂大大的綠帽子。聞德對這件事情處理的很妥當,並不大力辯解,又因他兒子稀少,還直接抬了蘭兒為側王妃,於是京中流言又再次平息。可就在大家慢慢相信,孩子過不是早產,這位小王子卻在僅四個月大的時候夭折了。接著蘭妃因愛子亡故,鬱鬱而終;世子長英幾乎在同一時期,邪風侵體,不能下床。這下謠言更猖獗了,都說是聞德哪裏會容下亂倫野種,又說蘭妃分明是被聞德秘密處置了,長英因被蘭兒冤魂纏身,才會邪風侵體。這下,謠言越傳越真,久禁不止。”